黑巖小說

第87章（第1頁）

墨珣心里想法與倫沄岳如出一轍，不敢便直接道歉，也省得浪費大家時間。

“你乃是舉人……”李止衍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裝聾作啞，否則還如何在梧村書院呆？然而倫沄岳能考過舉人，證明此人才學(xué)非虛。輸是可以輸，只是不能輸?shù)锰y看。李止衍便想著先點出他舉人的身份，這樣也可以讓大家有一個基本的認(rèn)知。畢竟自己雖然教書多年，但只是一介生員，還不是舉人。

“哦。”倫沄岳想了想，干脆回過頭，又把墨珣撈了過來，“那就讓我侄兒跟你比吧?！眰悰V岳坦然的很，李止衍一開口，他便猜到了對方心中所想。但他是那種會讓自己吃虧的人嗎？倫沄嵐有些失笑，城小而固，勝之不武，弗勝為笑1。如果讓墨珣出馬就不一樣了，墨珣這么小，輸了是常事；若不慎贏了，這李止衍怕是在梧村書院也混不下去了。

“你這是羞辱我！士可殺不可辱！”李止衍當(dāng)即抗拒起來。

倫沄岳冷哼了一聲，搖了搖頭，“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的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莫不是當(dāng)真……沒那個能耐？”

墨珣聽得急死了，真想直接放出絕招，殺李止衍一個片甲不留。像倫沄岳這么磨磨蹭蹭地逼他，他只要臉皮再厚點兒，倫沄岳還不是鎩羽而歸。

“不怪乎是三等生員。”生員等級分三等，一等生員稱為廩生，而廩生可獲官府廩米津貼。

許是倫沄岳這一句話，把李止衍氣得眼冒金星、頭昏腦脹，不知怎么竟脫口而出，“比就比！”

墨珣眼睛一張，倒是沒料到李止衍還有些氣性。卻不曾想，接下來便看見他伸手指著自己，而后怒意十足地說了句——“我就與你比?！?/p>

這人哪來的毛病？

不單是墨珣，連在場其他人都沒想到李止衍竟會說出這種話來。若是與倫沄岳比試，輸了尚且沒多丟人，但若與墨珣比，這么一輸……墨珣轉(zhuǎn)念一想，他恐怕是覺得能在才學(xué)上完全碾壓自己吧。

李止衍話音剛落，整個學(xué)堂便由原先的竊竊私語到后頭的大聲交談，話里行間都無法掩飾對李止衍的鄙夷。他咽了口口水，轉(zhuǎn)而干巴巴地為自己辯駁道：“后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2”

“先頭說我‘品行有缺’是你，現(xiàn)在說我‘后生可畏’又是你?！蹦憣@人真是無語得很，總覺得他邏輯是不是有點問題？“好賴話全憑你一張嘴說。”

李止衍不搭理墨珣，只轉(zhuǎn)而看向山長，“既然要比，那便請山長作裁決吧?！?/p>

“且慢?！眰悰V岳無甚表情地說：“山長自是有才學(xué)之人，這點毋庸置疑，但李先生與山長畢竟共事多年，如何都算不得公平吧？人各有偏頗，自是希望與自己親厚之人得勝。”倫沄岳邊說還邊轉(zhuǎn)身沖山長行禮。他來這里不是要跟山長吵架的，便又對山長說道：“山長不妨多想一想，當(dāng)真是他教出的學(xué)生過了院試、得了生員，還是這個學(xué)生本來就應(yīng)該得這個生員？神而明之，存乎其人。3”

墨珣瞧了倫沄岳一眼，見他拿自己說過的話來擠兌人，不免有些想笑。

山長點點頭，雖然書院的先生讓人說得這么難聽實在是太丟臉了，可倫沄岳一來也并沒有鬧，只是要求李止衍給他一個交代。李止衍卻避而不談，還有那個什么李涵榮……

“不如……”山長頓了頓，仿佛在思考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的可行性。見眾人都望向了自己，山長這才下決心開口道：“我與知縣大人曾是同窗，如果大家愿意等，那便等知縣大人下了衙，我前去問問他是否有時間做這評判。”

倫沄岳頷首，這才又笑了起來，“若能請來知縣那又有何不愿意？就勞煩山長了。”這時，倫沄岳便也好整以暇地看向李止衍，等著他表態(tài)。

李止衍咬緊牙關(guān)，半天沒發(fā)出聲音來。他尚且不知道墨珣的才學(xué)如何，若真……真輸了，又是在知縣面前，那他日后還如何在臨平縣抬起頭來？怪都怪他那個遠房侄子，不知從哪里聽得墨珣進了他的班，竟在他下學(xué)后到他家中拜訪。將那墨珣說得一無是處，甚至還顛倒是非……李止衍有些后悔，本想著把墨珣趕出去，卻沒想到碰上了個刺頭兒，將他氣得口不擇言倒也罷了。這小刺頭走了倒也罷了，卻還帶回來了個大刺頭！

“李先生如何？”山長見倫沄岳應(yīng)了，可李止衍卻一聲不吭，便側(cè)過臉主動問了起來。

墨珣盯著李止衍的臉，沒有錯過他臉上的變幻莫測。

“我……”李止衍在腦中轉(zhuǎn)了無數(shù)個彎兒：與一個孩童比仲尼之言，輸了，名譽掃地；贏了，也毫不光彩。但若敗給了一個孩童，那他就當(dāng)真不能再在這梧村書院教書了！梧村書院給先生的束脩不低，更何況他得的還比別的先生多些。墨珣小童說得沒錯，自己如果真能中舉，又何苦會退而求其次地在這教書？更何況三等生員無糧食可領(lǐng)。書院這份活計絕對不能丟！

一時間，種種假設(shè)便充斥了李止衍的腦子?！傲T了?！崩钪寡軟_山長搖搖頭，而后對著倫沄岳拱手道：“我為我今日的言辭不當(dāng)，向倫舉人致歉?！?/p>

倫沄岳先是一怔，而后才真正笑出聲兒來。

學(xué)堂里的學(xué)生們也被李止衍的話驚到了，也不顧什么課堂規(guī)矩，七嘴八舌便說起來，有些還干脆對著李止衍指指點點。

李止衍權(quán)當(dāng)沒瞧見，只緊盯著倫沄岳，想看看自己既已道歉，他還能再說出點什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