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8章（第1頁）

墨珣適才見他眼神飄忽不定，便有隱隱的猜測，知道他怕是懼了，卻沒想到如此便反了口。墨珣莫名想笑，卻又覺得李止衍這人竟如同安秀才所說，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若是他被人激到這番田地，難保不會做出什么以卵擊石之事?？衫钪寡懿灰粯?，他雖被激怒，卻尚得一絲清明，能從中分辨出利害干系，從而找出一條對自己最有利的路來。

“君子無眾寡，無小大，無敢慢4?！蹦懖蛔〉攸c頭，脫口而出一句，“這當(dāng)真是能屈能伸的典范?！币迷趫龅娜硕伎戳诉^來，但這句話用在這里并不是褒義。墨珣實在是怕李止衍聽不懂，以為自己在夸他，便又補(bǔ)上一句，“欺軟怕硬的典范。”

是了，見著他年紀(jì)小、地位低，便直接出言辱罵；一見著倫沄岳這等有功名在身，雖然沒有卑躬屈膝，但態(tài)度明顯大有不同。

李止衍剛想開口罵回去，便望見倫沄岳滿帶威脅的眼神，立刻住了嘴。好漢不吃眼前虧，且讓他一步，再作道理5。

“你怕是聽岔了?！眰悰V岳笑完了，這才繼續(xù)說：“我剛才是說，讓你，向我家三個子侄道歉，并不是向我道歉?！睕]料到李止衍認(rèn)錯這么坦然，倫沄岳玩心大起，想著如何戲耍他一番為好。

墨珣見倫沄岳眼底滿是促狹，便覺得他這二舅的性子竟跟自己有幾分相似。

李止衍眼睛一瞪，咬緊嘴唇而后道：“倫舉人，我勸你切莫得寸進(jìn)尺！”

“我如何得寸進(jìn)尺？”倫沄岳佯裝不解，“你今日言辭不當(dāng)，并不是對我，而是對我家三個子侄。既然如此，那么向他們道歉有何不對？”

山長在一旁將李止衍的行徑盡收眼底，只覺得此人當(dāng)真難堪大用，也不怪屢次鄉(xiāng)試都碰上事兒，想來是老天也覺得此人不配做官了。

李止衍此時滿臉憋得通紅，竟是紅到了脖子處，臉上幾條皺紋愈發(fā)明顯，墨珣尚能瞧見他臉上幾塊橫肉抖動。

不多時，倫沄岳本想開口催促，卻不料，李止衍干脆轉(zhuǎn)了個方向，對著墨珣與素華素程一道作了個揖，“今日是先生言辭偏頗了，先生在此向你們?nèi)齻€致歉賠罪。”邊低頭，他便悄悄去看倫沄岳，見倫沄岳沒什么表情，便又補(bǔ)上一句，“既是先生的錯，那便允了你們再到學(xué)堂來念書。”

墨珣被李止衍一席話說得有些張口結(jié)舌，一時間失了言語。

“如何？”倫沄岳垂下視線問墨珣。

墨珣一怔，不太明白倫沄岳問他什么如何。

倫沄岳又對著李止衍說：“李先生這歉意，似乎并未讓人覺察到。”

李止衍剛要發(fā)火，卻猛地反應(yīng)過來，倫沄岳又稱他“李先生”，那就是不再計較此事了。于是便又拱手對他們?nèi)齻€道：“我正是被李涵榮蒙蔽，誤以為墨珣與倫素程使了那奸詐詭計害他，卻沒想到竟是他扯了謊?！崩钪寡芤黄痤^，忽然間一切話語便都順暢起來，“我是一時不查，竟信了他的瞎話，這才造成了今日的誤會。”

墨珣其實不太相信李止衍的話。畢竟當(dāng)初一道去廣平府考試的學(xué)生那么多，隨便差人打聽一二爺不至于會被蒙蔽。所以這李止衍無非就是想給那李涵榮出一口惡氣，一張嘴將自己德行定性。之后若是自己再想在梧村書院念書，旁的先生也會礙于李止衍而不敢收。若他去別的書院、學(xué)堂求學(xué)，其他先生也會有所考量。一句“品行不端”，簡直就是將一個人定死了。

雖然心中有氣，但現(xiàn)下已經(jīng)是能得到的最好結(jié)果了。想那知縣，也不是說叫就能隨意叫來的。雖然把事情鬧大了固然能解一口惡氣，可最后倫沄岳可能也會得一個“得理不饒人”的名聲。

臨平縣里的人就會說倫家人愛計較、不好相處云云。墨珣雖然心中不愿，卻也只得認(rèn)了。他往后退了一步，顯然是要把這事交給倫沄岳全權(quán)處理了。

倫沄岳本就是想給他們?nèi)齻€，尤其是給墨珣出口氣。這下李止衍道了歉，說出的話尚且能聽，墨珣似乎也識大體，那便就此揭過。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打擾了，李先生繼續(xù)教課吧?！眰悰V岳翻臉也快得很，這下又滿臉笑意地與李止衍說話，仿佛剛才咄咄逼人的人不是他一樣。

李止衍也跟著點頭，心中卻大舒一口氣，好歹今日這事便算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