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0章 時差里的星光與講臺下的暖陽（第1頁）

韓旭的公司終于在第五年迎來了轉機。

那天，他正在會議室和投資人談合作，手機突然響了——是律師打來的，說他們的專利申請通過了，而且有一家上市公司愿意以千萬美元的價格收購他們的項目。掛了電話，會議室里一片歡呼，合伙人拍著他的肩膀說“韓旭，我們成了！”，他卻突然愣住了，腦海里閃過的，不是慶祝的畫面，而是江婷當年在圖書館窗邊，指著租房信息上的陽臺說“早上能曬到太陽，冬天可以在這里曬被子”的模樣。

窗外的紐約正值深秋，梧桐葉被風吹得漫天飛舞，落在玻璃上，像一封封未拆的信。他想起五年前離開小城時，也是這樣的季節(jié)，江婷站在站臺上，背對著他，肩膀微微顫抖。那時他以為，成功了就能回來找她，就能把錯過的時光都補回來，可現(xiàn)在他握著千萬美元的收購意向書，卻連她的電話號碼都不知道。

晚上的慶功宴設在曼哈頓的頂樓餐廳，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夜景，帝國大廈的燈光在夜色里格外耀眼。合伙人舉杯祝他“前程無量”，他笑著回應，卻在仰頭喝酒時，嘗到了一絲苦澀。酒過三巡，有人提議“韓總，說說你的創(chuàng)業(yè)初心吧”，他握著酒杯的手頓了頓，輕聲說“想給一個人更好的生活”。眾人以為是玩笑，跟著起哄，只有他自已知道，這句話藏了五年的真心。

回到公寓時，已是凌晨。他打開保險柜，里面沒有放股權證明，也沒有放房產證，只有一個褪色的牛皮紙信封——里面裝著那串斷了的紅繩，還有一張被壓得平平整整的租房信息，是當年江婷撕了又被他偷偷撿回來拼好的。紅繩的斷口處早已磨得光滑，租房信息上的紅筆字跡卻依舊清晰，“陽臺朝東”四個字，像一道刻在心底的疤。

他把紅繩系在手腕上，走到陽臺，看著遠處的星空。紐約的星星很亮，卻沒有小城夜晚的星空清澈。他想起大學時，他們常在操場看星星，江婷說“每顆星星都有自已的軌道，就像每個人都有自已的人生”，那時他還笑著說“我們的軌道會永遠交疊”，現(xiàn)在才明白，有些軌道，從一開始就注定要走向不通的方向。

而此時的南方小城，正是桂花飄香的季節(jié)。

江婷剛送完最后一個學生回家，騎著電動車走在巷子里，車筐里放著剛買的桂花糕——是班里的學生特意帶給她的，說“奶奶讓的，江老師你嘗嘗”。巷口的路燈昏黃，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路邊的桂花樹落下細碎的花瓣，粘在她的白襯衫上，帶著淡淡的香氣。

回到家時，媽媽正坐在客廳里織毛衣，爸爸在廚房洗碗，碗筷碰撞的聲音很清脆?！盎貋砹耍俊眿寢屘痤^，把剛織好的圍巾遞過去，“天快冷了，給你織的，羊毛的，暖和。”江婷接過圍巾，米白色的毛線，上面織著細小的桂花圖案——是她最喜歡的花樣。

“今天班里的小明又進步了，語文考了85分?！彼趮寢屔磉?，一邊幫著繞毛線，一邊說起學校的事，“還有莉莉，之前總不愛說話，現(xiàn)在也愿意舉手回答問題了?！眿寢屝χ犞?，眼里記是欣慰：“我們婷婷真是個好老師?！?/p>

夜里批改作業(yè)時，江婷的筆突然停住了。作業(yè)本上，一個學生用稚嫩的筆跡寫著“我的夢想是去紐約，看和江老師說過的星星”。她看著那句話，眼眶慢慢紅了。她想起五年前，韓旭也曾說過“等我去了紐約，就拍星星給你看”，可后來，他再也沒有提起過。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舊盒子，里面放著那個小熊鑰匙扣，還有一本精裝的書——是去年收到的，從紐約寄來的，扉頁上寫著“致婷婷，愿你的世界，永遠有暖陽”。她翻到最后一頁，里面夾著一張照片，是韓旭在耶魯畢業(yè)典禮上的樣子，穿著學士服，笑得很燦爛。照片的背面，寫著一串電話號碼，她記了五年，卻從來沒有打過。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落在作業(yè)本上，溫柔得像一層紗。江婷把書放回盒子里，重新拿起筆，在學生的作業(yè)本上寫下“愿你永遠有追逐星光的勇氣，也永遠擁有屬于自已的暖陽”。她知道，韓旭的星光在紐約，而她的暖陽，就在這座小城里——在學生的笑容里，在父母的陪伴里，在每一個平凡卻安穩(wěn)的日子里。

韓旭在紐約的公寓里，看著手腕上的紅繩，撥通了那個記了五年的電話號碼。電話里傳來“您所撥打的號碼已為空號”的提示音，他卻沒有掛掉，直到提示音重復了三遍，才慢慢放下手機。他打開電腦，搜索著小城的新聞，一條一條地看，直到看到“市重點中學語文教師江婷，榮獲‘優(yōu)秀教育工作者’稱號”的消息，才停下鼠標。

照片里的江婷，站在領獎臺上，手里拿著證書，笑得很溫柔。他看著照片，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原來，他們都活成了彼此期待的樣子，卻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時差里的星光，和講臺下的暖陽，終究是兩個不通的世界。韓旭把收購意向書放進保險柜，和那個牛皮紙信封放在一起——他知道，他的成功里，永遠藏著一個關于小城的遺憾。而江婷把學生的作業(yè)本收進抽屜，繼續(xù)批改下一本——她知道，她的安穩(wěn)里，永遠留著一個關于星光的念想。

只是偶爾，當紐約的梧桐葉落下，當小城的桂花開遍，他們還是會想起那個蟬鳴的夏天，想起那個未拆的信封，想起那句沒說出口的“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