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們在公園旁邊一塊新開發(fā)的別墅區(qū)停下來。李亮看著徐晨熟練地倒車入庫,指紋解鎖開了一棟別墅的門。三層樓的歐式小別墅,看得出來是剛裝修完沒多久的,沒人住過。應(yīng)該是晾了挺久的,味兒一點沒了,但家具地板還是干凈得一塵不染,很像某個人的作風(fēng)。李亮心里一動,朝徐晨看過去。徐晨一直緊繃著臉,拉著他的手直奔二樓主臥,一路上掌心微濕竟然還出了一點汗。直到站上主臥陽臺,一股春日里特有的微風(fēng)拂面而來,李亮的眼前才突然一亮。從這個位置看出去,整塊濕地公園的大湖一覽無遺,凌凌的波光在湖面上靜靜閃耀,微微的濕氣混合著青草泥土的芳香飄過來,一切都很安靜,靜得仿佛在此刻有一點腳步聲都是褻瀆。寬敞的陽臺上,有一個舒適的角落,一個可以容納雙人的藤編秋千椅,地下鋪著羊絨毯子,還有一個干凈的小桌子配套,旁邊有個電子暖爐。徐晨抱著李亮坐到秋千上,幫他脫了鞋,輕輕攏到懷里,頭靠在自己肩上。暖爐很快奏效了,這一隅天地在春寒料峭的當(dāng)日徒然變得無比溫暖。兩人誰都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李亮輕聲問了句:“什么時候買的?”徐晨說:“半年前,你剛準(zhǔn)備復(fù)出那會兒?!崩盍痢班拧绷艘宦暎讨τ謫枺骸百J款了沒?”徐晨一本正經(jīng)地說:“貸了,要還一輩子?!崩盍凉聪滦斐康牟弊?,柔軟的嘴唇貼上他的脖頸:“那我和你一起還?!辟I了這棟別墅,徐晨原本是空出一間兒童房的,想著要把都城易接過來,老這么和羅子君窩在一起也不是個辦法,但都城易死活不愿意,說那人是個完全喪失生活自理能力的弱智,為了這個,他還專門纏著徐晨學(xué)燒菜,小屁孩子性格倔,他們也攔不住他,就隨他去了??傊?,晨哥的那個小本本上,終于被圈圈畫畫地只剩一條了。但那條恐怕大概要幾十年以后才能實現(xiàn)。那年春天,他們聽說周伯力終于犯事兒被抓了,不光賠光了這些年的積蓄,還平白多了十幾年的牢獄之災(zāi),也怨不得別人。那年春天,他們在院子里專門辟了塊地方,學(xué)許文遠(yuǎn)的樣子種上各色瓜果蔬菜,有青菜、小番茄、黃瓜、絲瓜、辣椒、石榴,還有柿子、柚子和枇杷樹,每到時令季節(jié),熱熱鬧鬧的果實壓彎了枝頭,他們就請那些狐朋狗友到家里來聚餐。順便嘗嘗徐晨自己開發(fā)的新菜色。他們也把衣服和被單洗干凈了,曬在院子里迎風(fēng)招搖,干了就有一股子太陽的味道。那年春天,別墅的廊檐下,有一窩燕子在那筑了巢,很快就有幾只小燕子在巢里冒頭了,天天嗷嗷待哺的樣子煞是有趣。李亮和徐晨有空就在那個露臺上,看下面的風(fēng)景,聽遠(yuǎn)處傳來孩子們成群結(jié)隊嬉戲打鬧的聲音。徐晨說:“小時候,我在福利院,天天扒著欄桿往外看,就想有人能帶我玩。”李亮說:“小時候,我在鄉(xiāng)下,天天騎著個小破車挨家挨戶去敲別人門,就想帶別人出來玩?!北藭r青澀的男孩中間,有一股攀比的風(fēng)氣,要喝最烈的酒,泡最靚的妞。沒有妞,崽也是可以的?!拔覀儊硗?zhèn)€游戲?!毙斐坷盍炼阍趧偭郎系谋粏魏竺嬲f:“1,2,3木頭人,不許說話不許動!”李亮就真的不動了,眼里卻堆滿了笑意。徐晨眸光一動,俯身就親了上去?!珪辍?/p>
番外一
太陽福利院太陽福利院在縣城一條小路盡頭,好幾十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一直沒拆遷過。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時候,那片兒遇上自然災(zāi)害,不少人家原本熱熱鬧鬧有三四個孩子,一旦天災(zāi)人禍來了,根本負(fù)擔(dān)不起,于是有條件的就分批往南送,沒條件的,咬咬牙被單一包,把不好養(yǎng)活的那個往犄角旮旯里一丟,天寒地凍,小孩再苦再鬧,也絕不再回頭看一眼。后來,這樣的人多了,上頭就決定撥款在這座北方小城里造個福利院,無論如何都要先挨過這一陣。說是福利院,其實一開始就是在一片荒地上筑幾道圍墻,一棟二層的小樓再加幾間矮房就是全部資源,幾件小破玩具、幾張又硬又冷的平板床,雖然說不上四面漏風(fēng),但也是要啥沒啥。徐晨被遺棄到福利院的那年,正好5歲。那時候北方民用建筑開始集中供暖,不過還在試點階段,小郊縣依然是沒有這種待遇的,偏偏那年又是寒潮頻發(fā),天氣齁冷的滴水成冰,連水管都經(jīng)常凍住不能用,只能靠幾個老師輪流用手壓井打水淘米做飯洗菜。室內(nèi)實在冷得不行了,就生幾個煤炭爐子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