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看著騎著高頭大馬的少年武官,領(lǐng)著扈從,從身旁浩浩蕩蕩地過去,到嘴邊兒的話就是咽了回去,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骨碌碌轉(zhuǎn)了轉(zhuǎn),雖覺得對面少年冷漠了一些,但一時間,卻沒有覺出有什么不對。
反而覺得威風(fēng)凜凜到了極致,趾高氣揚,六親不認(rèn)。
而這時,車廂之中的寶釵,也是一手撥開棉簾,秀美的雙眉下,瑩潤如水的杏眸中,先是倒映出一簇如火焰的紅色。
那是少年的大氅。
繼而是一個頭戴無翼山字冠,身著刺繡精美金紅獸紋圖案三品武官袍服的少年,端坐馬上,一手手執(zhí)韁繩,一手按著腰間寶劍。
少年側(cè)臉線條削刻,氣質(zhì)英武、清絕,兩道斜飛入鬢的劍眉下,眸子好似點漆,黑白分明,目光明亮熠熠,眺望著前方,面無表情,氣度沉凝。
第一眼看去,就是年輕,這歲數(shù)似比自己也大不了一二歲。
再看身后幾個年歲三十往上,頜下蓄著胡須,身形魁梧的武官,都是落后半個馬頭,亦步亦趨,眾星捧月般,分明以少年為主。
而著色澤鮮麗的飛魚服、外披黑色大氅的錦衣衛(wèi),扈從左右,一手按著繡春刀,一手持韁繩,神情警戒。
寶釵纖麗秀眉之下,那雙水光瑩潤的杏眸,一瞬不移地看著少年近前,忽地,將將錯身而過的少年,似有所覺般,皺了皺劍眉,竟是回頭瞥了馬車一眼,那目光如鷹隼,銳利藏鋒,湛然有神。
這……
寶釵心頭一突,連忙放下布簾子,晶瑩如雪的玉容,倏地是一變,哪怕明明知道竹簾在外看不清內(nèi)里絲毫,可四目相對,仍有被“盯視”之感。
“這珩表兄好生銳利的目光。”
寶釵抿了抿櫻唇,微微垂下彎彎眼睫,思忖著。
而賈珩這邊廂,皺了皺眉,也是在一群人簇?fù)硐?,?qū)馬向著城門洞而過。
“姑娘。”鶯兒此刻也坐進車廂,看著容色幽幽的寶釵,一時倒未察覺出異樣,輕笑說道:“剛才就是東府里的那位珩大爺了?這出行的氣派,都說咱家京里的老親,一門雙國公,富貴排場,今兒個我算是見著了。”
彼時,薛家的馬車轔轔轉(zhuǎn)動,向著城區(qū)駛?cè)ァ?/p>
寶釵手中捏著一方手帕,螓首輕輕點了點,“嗯”了一聲,旋即默然不語。
薛蟠這邊兒同樣目送著少年權(quán)貴遠去,面上喜色已是掩藏不住,心道,等在華陰縣安頓下來,可得拜訪這位珩表兄,好生親近親近才是。
薛家一眾車馬進入縣城,就在華陰縣尋了一家客棧,薛蟠出手闊綽,花銀子將客棧包了,讓正在住著的幾個住戶,打發(fā)了銀子,著其另擇客棧居住。
待剛剛安頓下來,薛蟠就面帶笑容地來到薛姨媽和寶釵的廂房中。
一入屋內(nèi),薛蟠就笑道:“媽,您剛才可看見了?那珩表兄,出行真是好大的排場,咱們來京城還真是來對了!”
薛姨媽接過丫鬟同喜遞來的毛巾擦著臉,聞言,也是面帶笑意道:“我的兒,剛才也是見著了,這前呼后擁,威風(fēng)八面的?!?/p>
那等氣勢,不僅給寶釵留下了深刻印象,薛姨媽也是心頭歡喜不勝。
在金陵無依無靠的,生意也是一年不如一年,真是……早就該來神京了,這賈家一府都這氣象,不知那榮府又是何等富貴、體面!
薛蟠撫掌笑道:“也不知舅舅,又是何等的風(fēng)光?”
薛姨媽故意板著臉道:“你到京里還再敢胡鬧,你舅舅那里,是不饒你的?!?/p>
薛蟠聞言,一張大臉盤子上的笑容凝滯了下,這……他都快忘了,上頭有個娘舅轄制著他,他還能快意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