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榮慶堂西南角的花墻下,迎著襲人關(guān)切的目光,鴛鴦想了想,輕聲說道:“許是不大方便,而且貿(mào)貿(mào)然給我一封,榮寧兩府下人中,不定傳的沸沸揚揚的?!?/p>
她在老太太屋里伺候著,他怎么給她送信,比如上回,難道單獨給她一句話,讓人傳來,落在下人口中,七傳八傳,不定傳成什么樣子?
襲人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平兒姐姐也是這般說,許是這般緣由吧。”
一時間,她也想不出別的緣故。
鴛鴦拉著襲人的小手梳著油亮辮子、鴨蛋臉面的少女,在春日半晌日光照耀下,臉蛋愈發(fā)白膩如玉,雖有幾顆小雀斑卻清麗無減,說道:“好了,我知你為我操心,不過,這些都沒什么,他若想起來,就過來尋我,若想不起來,倒也沒別的也沒什么,伺候著老太太,以后大不了將頭發(fā)鉸了,出家當(dāng)姑子去?!?/p>
反正自從那天之后,她這輩子就認(rèn)準(zhǔn)了他,如是他不要她,等老太太百年之后,她出家就是了。
襲人秀眉之下,明眸見著急切,說道:“你要這般說,那真就是我的罪過了?!?/p>
鴛鴦笑道:“好了,我想大約真是書信不便,你去問問晴雯,她這次多半也收不到什么信封?!?/p>
襲人點了點頭,道:“許是這般,也是有的。”
就在這時,從抄手游廊盡頭的拐角閃過一道倩影,眉眼如畫,笑意盈盈。
平兒從遠處過來,手里正拿著一封信,笑打趣道:“你們兩個妮子,咬著耳朵,說什么秘密呢?”
說話之間,款步而來。
鴛鴦笑著近前說道:“你這是從哪兒來的?”
“這是大爺給老太太的信,你幫著送進去?!逼絻狠p笑道。
鴛鴦與襲人交換了眼色,忙道:“我這就過去?!?/p>
然后,拿著信封往著榮慶堂而去。
賈母這時正接過下人遞送而來的楓露茶,拿著茶盅抿了一口,聽到輕盈的腳步聲,耷拉的眼皮抬起,笑道:“怎么了這是?”
“老太太,這是珩大爺從河南來的書信?!兵x鴦面上笑意盈盈,俏聲說道。
“哦?珩哥兒的書信?”賈母連忙放下手中的茶盅,蒼老面容上頗見訝異,笑道:“難為他了,這般千里迢迢的,給我寫著一封信?!?/p>
“珩大哥給二老爺也寄了一封,這一去近月,也是應(yīng)該的?!兵x鴦解釋說著,然后來到近前,喚著丫鬟打開著火漆,遞將過去。
賈母點了點頭,接過翡翠遞送而來的老花鏡,打開信封,抽出信箋,閱覽起來。
嗯,與賈母的信當(dāng)然沒有“楊柳堆煙,依稀是你的眉眼”,“西窗剪燭,共話戎機”的字句。
都是一些晚輩對長輩平常問候之語,讓賈母不必擔(dān)憂,多多保重身子骨兒,另外,提及三月縣府兩試,以寶玉的學(xué)業(yè)進度,可以試著下場科舉,最后言及封爵之事,回京再作祭祖。
賈母閱罷,忽地訝異了下,分明是見著結(jié)尾處的一行小字,端詳片刻,目光現(xiàn)出一抹古怪,對琥珀和翡翠輕聲說道:“你們?nèi)タ纯磳氂窕貋砹藳]有,尋到了讓他過來,我有幾句話叮囑他?!?/p>
琥珀和翡翠連忙應(yīng)了一聲,相伴出了榮慶堂。
待兩人離去,只剩下賈母和正在伺候茶水的鴛鴦,賈母看著身形高挑明麗的少女,語氣復(fù)雜說道:“鴛鴦,信封里還有一封信是珩哥兒給你的,你拿去看吧。”
信的結(jié)尾提到了鴛鴦。
好在賈母一下子沒有抽錯,不然見著其上纏綿悱惻的文字,心頭該是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