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46章 風(fēng)利（第1頁）

馬車碾過漠北荒原的碎石路時，柳氏正用絲布擦拭織星梭。象牙質(zhì)地的梭身在顛簸中泛著溫潤的光，梭尖的星紋投影在車壁上，隨著路途漸遠(yuǎn)，原本清晰的江南星圖邊緣，那些黑色的“蝕星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像墨滴暈染宣紙，在“斗宿”的位置撕開一道細(xì)小的裂口。

“這東西比在蘇州時活躍多了。”守時者用指尖輕點投影，黑色紋路竟順著他的指尖爬上來，在皮膚上留下轉(zhuǎn)瞬即逝的涼意，“蘇伯說蝕星紋怕風(fēng)沙，到了望星臺，得盡快找到定星盤?！?/p>

扎羊角辮的小姑娘抱著竹籠，新物種在里面不安地?fù)潋v著，羽翼的暗紫色越來越深，偶爾發(fā)出細(xì)微的電流聲。“它好像很害怕。”小姑娘把耳朵貼在竹籠上，“我聽到它在哼一種奇怪的調(diào)子，和星落池里的水聲有點像?！?/p>

柳氏湊近聽了聽，那調(diào)子確實帶著水紋般的顫音，像極了曾姑母手記里提過的“漠北引星曲”——據(jù)說支脈的人用這曲子與風(fēng)沙溝通，能在沙暴中找到方向。她心里一動，將織星梭貼近竹籠，新物種的哼鳴突然變得清晰，車壁上的蝕星紋竟暫時退去了些。

“看來它們能相互制衡。”李大人折扇輕敲掌心，“這小家伙說不定是漠北支脈養(yǎng)的‘星引獸’，只是不知為何流落到古陵?！?/p>

說話間，遠(yuǎn)處的地平線浮現(xiàn)出一座風(fēng)化的石臺，半截埋在流沙里，石縫中嵌著的銅環(huán)在陽光下閃著冷光——正是望星臺。馬車剛停穩(wěn)，風(fēng)沙就卷著碎石撲面而來，柳氏下意識用衣袖護住織星梭，卻見那些風(fēng)沙在靠近梭子三尺內(nèi)自動分流，仿佛被無形的屏障擋住。

“蘇伯沒騙我們，織星梭果然能擋蝕星紋?！笔貢r者扶著帽檐，指向望星臺頂端，“你看那石臺上的刻痕，和歸星圖缺角的第二部分輪廓一致?！?/p>

望星臺比想象中更殘破，表層的石片被風(fēng)沙磨得光滑，露出底下深淺不一的刻痕。柳氏踩著流沙往上爬時，指尖的疤痕又開始發(fā)燙，這次的熱流帶著明顯的指引性，像根無形的線，牽著她走向石臺西側(cè)的裂縫。

“這里有東西！”小姑娘的聲音帶著驚喜，她指著裂縫里嵌著的銅盤，盤沿刻著十二地支，中心的指針卻不是常見的北斗造型，而是三只首尾相接的飛鳥，“這是不是定星盤？”

柳氏伸手去夠，指尖剛觸到銅盤，風(fēng)沙突然停了，周圍的空氣安靜得詭異。銅盤在她掌心緩緩轉(zhuǎn)動，飛鳥指針依次指向“子、卯、申”三個方位，盤底彈出個暗格，里面躺著半塊獸骨符，符上的星紋與新物種羽翼的紋路如出一轍。

“難怪它害怕，這符是漠北支脈用來馴養(yǎng)星引獸的?！笔貢r者研究著獸骨符，“你看這上面的血痕，應(yīng)該是用星引獸的血畫的，能讓獸類認(rèn)主。新物種見到同類信物，反而緊張，說不定是被遺棄的？”

話音剛落，銅盤突然發(fā)出嗡鳴，望星臺的刻痕全部亮起，在沙地上投射出完整的漠北星圖。柳氏將織星梭放在星圖中心，江南與漠北的星紋開始拼接，就在即將吻合的瞬間，蝕星紋再次爆發(fā)，像黑色的藤蔓纏住拼接點，星圖猛地暗了下去。

“果然有問題！”李大人用折扇撥開周圍的流沙，露出埋在地下的石盒，“這盒子上的鎖是西域的‘星輪鎖’，需要特定的星象才能打開——蘇伯說西域支脈擅長觀星開鎖，看來得盡快去那里了?！?/p>

石盒打開時，里面的羊皮卷散發(fā)著陳年的沙腥味，上面用朱砂畫著測星儀的樣子，旁邊寫著行小字：“蝕星紋源于西域廢棄的觀星臺，那里的星油被污染了?！?/p>

“星油？”柳氏想起曾姑母手記里的記載，“是用來潤滑星軌儀器的特制油脂，西域支脈用天山雪蓮和星砂熬的，說能讓星圖保持千年不褪色?！?/p>

新物種突然從竹籠里跳出來，銜起羊皮卷往東南方向跑，羽翼的暗紫色漸漸褪去，恢復(fù)成柔和的白色。“它知道路！”小姑娘追上去時，發(fā)現(xiàn)新物種停在一處沙丘上，用爪子刨著沙子，底下露出塊刻著蓮花紋的石板——正是西域支脈的標(biāo)記。

守時者收起定星盤，銅盤上的飛鳥指針此刻指向“酉時”，盤底的暗格里，半塊獸骨符與柳氏手中的拼在一起，組成完整的星引獸圖案?！斑@符現(xiàn)在能安撫它了?！彼麑⑵春玫墨F骨符遞給小姑娘，“你試試，以后它就不會怕了?！?/p>

新物種果然不再躁動，親昵地蹭著獸骨符，發(fā)出舒服的呼嚕聲。柳氏望著遠(yuǎn)處的夕陽，沙地上的星圖雖未完全亮起，但江南與漠北的星紋已連成一道弧線，像被拉開的弓弦，“還差最后一塊拼圖，就能知道蝕星紋的源頭了?！?/p>

李大人展開折扇，扇面映出西域的地圖：“天山腳下的‘落星鎮(zhèn)’，鎮(zhèn)上的老鐘表鋪世代修測星儀，按羊皮卷的標(biāo)記，測星儀就在那里?！?/p>

夜里宿在荒原的驛站，柳氏借著油燈看獸骨符，發(fā)現(xiàn)符背面刻著幾行小字：“星引獸認(rèn)主后，若主人遇險，會發(fā)出星鳴。上一代星引獸在西域失蹤，疑與蝕星紋有關(guān)。”她摸了摸新物種的頭，小家伙正蜷在獸骨符旁睡覺，羽翼偶爾抖落的光點，在墻上拼出“危險”的星象符號。

“看來西域之行，不會太順利?！笔貢r者添了盞油燈，“不過有這小家伙在，至少能提前預(yù)警?！?/p>

第二日清晨，隊伍出發(fā)時，望星臺的方向傳來悶響，柳氏回頭望去，只見黑色的蝕星紋像潮水般漫過石臺，將刻痕徹底吞沒。“它在加速擴張?！彼站o織星梭和定星盤，“必須在它吞掉西域星紋前找到測星儀?！?/p>

新物種突然飛起來，在前方盤旋出一道白色的軌跡，像在指引方向。小姑娘笑著追上去：“等等我！”柳氏和守時者對視一眼，快步跟上——風(fēng)沙吹起他們的衣角，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與沙地上未完成的星圖重疊在一起，仿佛命運早已將他們與支脈的命運系在了一處。

路途中，柳氏發(fā)現(xiàn)織星梭與定星盤放在一起時，會自動記錄蝕星紋的蔓延速度，數(shù)據(jù)顯示再有七日，西域的星紋就會被完全吞噬?！皶r間不多了?！彼龑⒂涗浀难蚱ぞ砣M懷里，指尖的疤痕又開始發(fā)燙，這次的熱度帶著明確的催促意味，像曾姑母在耳邊輕聲提醒：“快一點，再快一點?！?/p>

馬車駛過荒原與綠洲的交界處時，新物種突然發(fā)出清亮的鳴叫，柳氏掀開窗簾，遠(yuǎn)處的天山已清晰可見，山頂?shù)姆e雪在陽光下泛著銀光，山腳下的落星鎮(zhèn)像塊鑲嵌在綠洲里的藍(lán)寶石?！翱斓搅恕！彼钗豢跉?，將兩塊信物握在手中，“最后一步，不能出錯?！?/p>

守時者檢查著星輪鎖的鑰匙——那是用望星臺的銅環(huán)改造的，齒紋與測星儀的齒輪完全吻合。李大人則清點著從漠北帶的沙囊：“蘇伯說西域的蝕星紋怕漠北的‘風(fēng)礪沙’，這東西能磨掉它的痕跡，關(guān)鍵時刻能救命?！?/p>

小姑娘抱著新物種，小家伙正用喙梳理羽翼，雪白的羽毛間，一點金色的星芒若隱若現(xiàn)——那是星引獸成年的標(biāo)志?！八孟耖L大了點。”小姑娘驚喜地說，“你看它的羽毛，有星星的光了！”

柳氏望著那點金光，突然明白曾姑母手記里的那句話：“星引獸的成長，與支脈的命運同步?！被蛟S，當(dāng)三支信物集齊時，新物種的真正力量，才會完全展現(xiàn)。

落星鎮(zhèn)的輪廓越來越清晰，鎮(zhèn)口的老槐樹上掛著個褪色的燈籠，燈籠面繡著與測星儀相同的蓮花紋。柳氏知道，最后的拼圖，就在這座看似平靜的小鎮(zhèn)里，而蝕星紋的真相，也將隨之揭開。她勒住馬韁，等身后的人跟上，然后輕聲說：“準(zhǔn)備好了嗎？我們進去。”

風(fēng)沙在他們身后卷起，像道無形的屏障，將過去的疑慮與不安都擋在外面。前路縱有未知，但掌中的信物、身邊的伙伴、還有漸漸成長的新物種，都讓她確信：無論蝕星紋的源頭是什么，這一次，他們能徹底解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