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鈞行從屋子里出來,就瞧見溫清寧站在積滿落雪的樹下,仰著頭,一動不動,仿佛被凍住了一般。
邁步上前,腳步抬起又落下,落在一串更小的腳印旁,響起咯吱咯吱的踩雪聲。
聲音消失,溫清寧轉(zhuǎn)身回望,他的手上:“是份名單?!彼纳ひ糨p柔,似乎怕驚擾到什么。
沈鈞行沉默點頭,目光落在她方才一直望著的地方,一根樹枝從枝叢中探了出來,孤零零的頂著沉甸甸的積雪。
溫清寧踮起腳尖,伸長手臂,指著樹枝中間的一處裂痕說道:“這里,只要再有一場雪就會咔嚓一下折斷?!?/p>
話音才落,冬雪終于從陰了一上午的天空中晃晃悠悠的落了下來。
落在地上、頭上、樹上,還有那根將要折斷的樹枝上。
沈鈞行視線挪移到她的發(fā)尾上,語氣幽幽:“長安的雪花總是比旁處要大上許多,也會濕沉許多,生長在這里的樹木花草,必須探尋出自己的生存之道?!?/p>
他提手彈去樹枝上的積雪,衣袖揮動,不動聲色地拂去溫清寧發(fā)尾上的銀粟。
突然,徒手握住樹枝,只聽“喀嚓”一聲,直接折斷了樹枝。
他偏頭對著身側(cè)的女子勾了勾唇:“在長安做官,要先謀再做。誰敢折了我的枝葉,我就要想法子刨了他的根。”
溫清寧垂眸看著送到自己面前的小樹枝,注意到他手掌上厚厚的繭子,緩緩說道:“我阿耶、黃世叔、石先生可能都是這根樹枝……四年前,我阿耶曾查過一個采生折割的案子,受害的都是六歲以下的稚童?!?/p>
在世人眼中,過了六歲,孩童就能立住養(yǎng)活,開始學(xué)習(xí)人間“薄技”,喪失先天靈感,因此對于某些人來說,六歲是一個非常關(guān)鍵的年齡點。
肢解殺生,將人當做祭品,行巫蠱之術(shù)。
采生折割,不論在哪一朝代都是被明令禁止的。
沈鈞行微微一怔,看一眼手上的名單,面色冷如寒霜,殺意盡顯。
雪越下越大,二人止了話頭,轉(zhuǎn)身往書房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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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前一后走進書房,便立即有兩名護城衛(wèi)站到門口,他們單手扶在刀柄上,神情警惕。
屋子里,溫清寧低頭翻閱沈鈞行遞過來的名單,一個又一個的人名,寫滿了兩頁紙。
當看到最后一個名字是“柴火兒”時,一顆心沉了下去。
而在“柴火兒”的名字旁邊還寫著兩個字,“待定”。
待定,想來是因為還沒有確定他的結(jié)局,方才用了這兩個字。
“侯爺,接下來幾日,還需差人記下石歲言行,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再請個大夫給他瞧瞧。”
沈鈞行立即揚聲吩咐,安排好事情后,看向溫清寧,沉聲問道:“你懷疑黃步虛和石有章都是因為這個名單自殺?”
“侯爺,假若長安城中發(fā)生多起命案,您說是京兆尹先察覺還是監(jiān)察御史先察覺?”溫清寧并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