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個音落下,整個巷子歸于寂靜,只留下大白燈籠在寒風(fēng)中晃動。
段駿眼神莫測地盯著溫清寧,唇角抿直。
姜旭空張著嘴巴喝著冷風(fēng)。
平安見氣氛不對,一手摸向后腰,一手護(hù)在溫清寧身前,警惕地望著對面三人。
于歲守眼珠轉(zhuǎn)動,咬著下唇內(nèi)側(cè)的軟肉,拽了拽段駿的衣服,小聲喊了一句“夫君”,后者下意識抬手輕拍她的后背,只一雙眼神仍舊直直的盯著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的女子。
吱——噶——
大門被徹底拉開,緊接著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勞縣尉久等,家母聽說……”
唰的一下,三雙眼睛齊刷刷的看了過去,嚇得來人瞬間被話噎住。
從大門走出來的男子穿著粗布生麻裁制的斬衰喪服,身高五尺有余,走路時略有跛足。
“這……”來人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后把視線投向自己最熟悉的姜旭,上前問道,“縣尉,這些人是……”
姜旭咳咳兩聲,吃多了冷風(fēng)的喉嚨有些發(fā)癢,然后開口介紹:“這都是縣令請來幫忙的人,這兩位是中興縣縣尉段駿和他的夫人,也是中興縣縣令的千金。這位是溫公之女,四品郡君,這位是平安。諸位,這是陶大郎君?!?/p>
“陶棋見過段縣尉、段夫人?!碧掌逯乜戳藴厍鍖幰谎?,張了張嘴,想起舊事,臉色難看,“見過郡君?!?/p>
溫清寧卻往前一步,回了半禮,口稱:“大姐夫。”
姜旭這才想起,陶家大郎君陶棋娶的是溫家女,他正要說些什么,聽到溫清寧再次開口連忙住嘴。
“是我失禮莽撞,胡亂喊人,大姐夫什么的哪里是我能喊的?!睖厍鍖幩菩Ψ切Φ乜粗掌?,“陶大郎君,你說對嗎?”
陶棋面色青紅交加,半晌后硬著頭皮開口:“當(dāng)年求娶郡君做平妻一事乃家父與丈人商議定下,且最后也不了了之,我與郡君連面都沒有見過,您如果覺得冒犯,心氣難平,我可以替家父向郡君請罪?!?/p>
他以為自己說的當(dāng)初平妻一事?
正常人都會習(xí)慣性提最近發(fā)生的事,他越過退親、休妻只提平妻,是以為自己不知道,還是根本就沒有休妻一事?
畢竟休妻一說自己只聽族長一家說過,可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是在說謊,更重要的是他們也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說謊。
可話說回來,按照陶家的行事作風(fēng),說喪偶都比休妻來的現(xiàn)實。
溫清寧心中暗暗記下這一點,拖長調(diào)子“哦”了一聲:“請罪就不必了。我這次過來是為陶家主驗尸,為公不為私?!?/p>
此話一出,陶棋臉色更加難看,怨怪地瞥了姜旭一眼:“男女有別,怎可讓女子來勘驗,且您已為郡君怎好行行卑賤之職,于理不合?!?/p>
聽他拒絕,姜旭怔了一怔,不由得問道:“大郎君,你白日還差人催促,讓本官給出一個結(jié)果,怎么這會兒又不用了?”
“這……這……彼時尚不知縣尉請來驗尸的是女子,更不知道是郡君?!碧掌逯е嵛岬卣f道,“家父一生守禮,若是讓女子勘驗……這怕是……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死不瞑目也要找得到頭才行,若不然你從哪看出令尊有沒有閉眼?!睖厍鍖幹噶酥赴遘嚿系臒o頭尸,“姜縣尉懷疑這才是你父,特意拉過來讓你認(rèn)尸。怎么,下人進(jìn)去稟報時沒有說嗎?”
“說了,這也是我來晚的原因?!碧掌逭Z氣沉重,“縣尉讓大半夜來說,家父的尸骸跑去了婁家,家母驚聞之下暈了過去,我安置好母親,又請家中府醫(yī)看過才得以出來,還望縣尉恕我怠慢之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