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天地間尚殘留一絲殘余的夜色。驀地,一聲號角如裂帛般撕開寂靜,尖銳的聲音刺入耳膜,驚起樹梢寒鴉撲棱棱向四處飛散。
號角聲連綿不絕,聲浪如漣漪般蕩漾開去。山巒深處,圍獵的號角已傳至,獵場區(qū)早已被層層圍定。
“搞這么大陣仗?能獵的動物屈指可數(shù)?!苯﹄p手環(huán)胸,興致勃勃向外張望。學(xué)子們晚間的談?wù)?,她都聽入耳里,圣泉作為皇室的后花園。周遭不會有大型的獵物。
“小娘子怎么這么酸呢?”黃忠冷哼一聲。隨即,他背過身上,陰陽怪氣說道:“我知曉了,小娘子去不了狩獵場?!?/p>
“黃忠,我要掐死你。”姜姚一時氣惱,黃忠說得沒錯。她既不是皇親國戚,又不屬于那個權(quán)臣的女眷,她實在沒有資格上獵場。更何況,朝代的限制,女子大多會限于閨閣之中,對狩獵更是提不起一絲興趣。
黃忠冷笑,懶洋洋靠在帳篷外的立柱上。
“哎吆,謝六郎,你為何不上場?!敝倌蠝惤荒槾魷闹x燁又瞥了小娘子一眼。
姜姚無力搖頭,翻著翻白眼,眾人皆認為謝燁不上場狩獵均是為了她。其實,她有自知之明,謝燁正為謝燦的事發(fā)愁。那日,薛寶兒昏厥之事引起軒然大波。朝中婦人皆等著薛寶兒能爆出什么驚天大瓜,不過,事情讓人無聲無息壓了下去,薛寶兒當夜歸家了。
“仲南,眼不見心不煩,小心黃忠揍你?!苯谘肋肿炀娴溃覟?zāi)樂禍翻著白眼。帳篷外早已人聲鼎沸。
柳升騎在馬背上,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他一身紅色的獵裝,銀色的鎖子甲。眾學(xué)子們躍躍欲試,早已整裝待發(fā),等待著最后的時刻。
哨聲響起,獵犬如箭一般飛了出去。馬蹄揚起沖天的煙塵。
黃忠轉(zhuǎn)身進了帳篷,仲南則避了出去。黃忠怎么回事?近段時間,他一直是沉默的。直至昨日,他才出手揍了仲南。什么事刺激到了黃忠,莫非是李三思?姜姚在帳內(nèi)胡亂的猜測著。
文帝帳內(nèi),謝燦匍匐在地。薛寶兒有孕一事鬧到了皇后娘娘面前。各方勢力角逐下,此事讓岳丈大人(張尚書)壓了下去。
文帝目色沉沉,眼前郎君跟世上大多數(shù)男人或許是一樣的,迫于家族壓力而另娶他人,可心里總惦念兒時的青梅竹馬?!爸x卿,有朝臣參你修身不嚴,不守私德。此事乃你的私事,朕不欲多問?!逼溜L后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他的目光微微轉(zhuǎn)了一下,話戛然而止。
“臣有罪。”謝燦不敢抬眼,后背早已浸出一大片冷汗。
文帝的心思早不在此處了。此刻,李三思該換好了獵裝。他站了起來,面對瑟瑟發(fā)抖的臣子,厲聲道:“謝卿,你的私事讓朝中婦人起了口舌之爭。此乃國事,朕本該嚴懲之?!?/p>
謝燦面如死灰。朝中婦人,文帝指的是皇后娘娘與長公主。這本該平息之事怎又起波瀾。那又出了狀況。莫非張雅玉心里不舒服,又去皇后娘娘面前告狀了?
文帝俯視著眼前之人,聲音略有和緩。“謝卿,你的私事鬧得沸沸揚揚,朕本該嚴懲,不過,李卿替汝求了情,說汝有情有義,不該重罰?!?/p>
李卿?誰是李卿。謝燦眉頭一皺,微微抬眼,文帝冷峻的面容讓他的心頭為之一顫,復(fù)又低下了頭。權(quán)臣中只有曹國公一家姓李。京中的各種流言一股腦兒涌入他腦海中,陛下乃斷袖?這種論斷讓他心驚。
文帝煩躁揮手。他已急不可耐轉(zhuǎn)入內(nèi)室?!爸x卿,你退下,處理好家事,莫讓張尚書為此憂心。”
所有人退卻后,帳內(nèi)陷入了沉寂中。
“殿下,你無須如此?!袄钊柬脸粒牡墼捓镌捦庖粋€意思,讓朝中之人欠他李三思的人情。文帝在干嘛?在給他鋪一條康莊大道嗎?可這康莊大道他是否要走,文帝沒問過他。
文帝神情激動,眼前的少年郎一身褐紅色的獵裝,英氣逼人。他緩緩靠近,輕撫他的面頰?!扒淝?,我瞅瞅,這英姿颯爽的模樣跟你母親一模一樣?!彼凵衩噪x,仿佛能從少年郎身上看到當年那少女的影子。
“陛下,臣不是李晚,李晚死了。”李三思后退數(shù)步,神色復(fù)雜說道。他眼神堅定而又倔強。他是不孝的,利用陛下對母親的感情,讓陛下放了曹國公。他又嫉妒痛恨陛下對母親的感情,他成了那個替代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