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苦肉計,他的偽裝,在這個女人面前,似乎從一開始就無所遁形。他扯了扯嘴角,試圖擠出一個慣常的、帶著歉意的笑容,聲音卻因計劃敗露的驚怒和傷口的疼痛而有些干澀沙啞,
“夕若姑娘好敏銳的眼力。本王只是傷口疼痛難眠,出來透透氣,一時走錯了地方?!?/p>
夕若向前一步,月光照亮了她半邊清麗卻毫無溫度的臉龐。
她看著裴離因疼痛和緊張而微微扭曲的表情,以及那明顯不是透氣該有的緊繃姿態(tài),淡淡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透氣?殿下這口氣,透得可真夠遠(yuǎn)的,也夠深的。”
她目光掃過他胸前,即使隔著深色外袍,似乎也能感受到那處被精心設(shè)計過的傷口下,隱藏的勃勃野心和冰冷的算計。
院落的陰影深處,仿佛有更沉重的腳步聲在無聲地靠近。
月光清晰地映照出裴離瞬間僵硬的身形和眼中一閃而過的驚駭。
夕若那句“透得可真夠遠(yuǎn)的,也夠深的”,像冰冷的針,刺破了他精心維持的虛弱假象。
她不是疑問,是陳述,是洞悉一切的宣判。
裴離臉上的偽裝幾乎要碎裂,他強(qiáng)壓下翻涌的戾氣,試圖再做最后的掙扎,聲音干澀地擠出,“姑娘誤會了,本王只是…”
“只是什么?”一個更加低沉冰冷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從夕若身后更深沉的陰影里響起。
裴九肆緩步踱出,高大的身影幾乎將月光完全擋住,他走到夕若身側(cè),與她并肩而立,目光直直刺向裴離,嘴角噙著一絲弧度。
“只是半夜睡不著,想溜進(jìn)我夕氏商行的核心書房,透透氣,順便看看我查到了你多少見不得光的勾當(dāng)?”
裴離的心徹底沉入冰窟。
陷阱!一個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從他被“救”回商行那一刻起,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
他自以為高明的苦肉計和深夜探查,在裴九肆和夕若眼中,恐怕如同跳梁小丑般可笑。
他引以為傲的偽裝,在夕若那雙清冷透徹的眼睛和裴九肆縝密的心思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巨大的羞辱和失敗的怒火瞬間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裴離再也維持不住那副痛改前非的可憐模樣,臉上的虛弱和歉意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猙獰和刻骨的怨毒。
他挺直了因疼痛而佝僂的背脊,雖然傷口因這劇烈的動作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臉色更加慘白,但那眼神卻如淬毒的匕首,死死釘在裴九肆臉上。
“裴九肆!”他聲音嘶啞,充滿了恨意,“你早就知道了!你一直在看我演戲!”
“不然呢?”裴九肆語氣平淡,“你以為你那點拙劣的把戲,能瞞得過誰?那傷口,你自己找人捅的吧?位置、深度,拿捏得倒是挺準(zhǔn),既能騙過尋常大夫,又能讓夕若一眼看出破綻?!?/p>
他微微側(cè)頭,看向身邊的夕若,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賞,“也多虧了夕大夫心細(xì)如發(fā),否則,還真要被你這以命相搏的誠意給騙了?!?/p>
夕若神色清冷,并未回應(yīng)裴九肆的贊許,目光依舊鎖在裴離身上,如同在審視一件危險的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