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谷種的穗粒在歸谷道鋪滿晨霜時,映出了最詭異的畫面。柳氏蹲在田埂上,看著其中一粒穗粒里的自己——穿著素色布裙,站在寸草不生的田埂上,手里捏著顆灰蒙蒙的谷種,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魂魄。
“這是……放棄種谷的我?”她指尖剛觸到穗粒,鏡面突然泛起漣漪,灰種的輪廓變得清晰,種皮上刻著的紋路,竟與初心谷那片枯萎葉子的灰燼形狀完全一致。
蘇明軒的劍穗不知何時纏上了透明谷種的藤蔓,劍身映出的畫面更令人心驚——另一個宇宙的他正舉著長劍,砍向一片長勢正好的谷田,金色的谷穗在劍光中紛紛墜落,而他身后,站著那個捏著灰種的柳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瘋了不成?”蘇明軒猛地抽回劍,劍穗上的光卻變得黯淡,“這灰種到底是什么?能把人變成這樣?”
李大人的折扇在晨霧中展開,扇面上自動浮現(xiàn)出段文字,是用初心谷石碑的字體寫就的:“一念生,萬谷榮;一念滅,萬谷枯?;曳N者,棄心之影,隨執(zhí)念而生,寄生于歧路鏡像?!彼钢肓V谢曳N的根須,“你看,它的根須正往透明谷種里鉆,想借著鏡像的力量蔓延到我們的宇宙。”
星云幸存者的緋紅印記突然發(fā)燙,他從行囊里翻出谷神日記的最后幾頁,其中一頁畫著幅破碎的星圖,標注著“棄心谷”的位置——就在歸墟與輪回門之間的夾縫里,那里漂浮著無數(shù)灰種,每個灰種都對應(yīng)著一個放棄種谷的鏡像。
“日記里說,灰種能吸收所有‘放棄的力量’?!毙掖嬲叩闹讣鈩澾^圖畫,“當(dāng)一個宇宙的種谷人集體放棄,灰種就會突破鏡像,吞噬整個宇宙的谷種能量?!彼蝗恢赶蛩肓V辛系牟既?,“那裙子上的補丁,是用無回谷的冥火石纖維縫的,說明那個宇宙的你,肯定去過無回谷,卻在那里丟掉了初心。”
王院判的醫(yī)帳里,多了盆特殊的培養(yǎng)皿。他將透明谷種的汁液與灰種鏡像的粉末混合,竟長出株半青半灰的幼苗?!盎曳N的毒性不在蝕骨,在蝕心。”他用銀針挑起一片灰葉,針尖立刻蒙上層白霧,“這霧能讓人產(chǎn)生‘種谷無用’的念頭,就像……就像有人在你耳邊不停說‘別種了,反正也長不好’?!?/p>
歸谷道的孩子們最先受到影響。扎羊角辮的小姑娘抱著透明谷種的穗粒哭了,說看見自己長大后把谷種扔進了河里;西域小子則攥著爺爺留下的星圖發(fā)抖,另一個宇宙的他正把星圖當(dāng)柴燒,嘴里念叨著“種谷哪有挖礦快活”。
“不能再等了?!绷蠈ⅧP冠摘下,藍寶石的光芒照在透明谷種上,穗粒中的鏡像突然靜止,“必須去棄心谷,找到灰種的源頭?!彼聪蛱K明軒與幸存者,“輪回門的雙血鑰能打開鏡像通道,但進去后,我們會看見更多可怕的鏡像,稍有動搖就會被灰種寄生?!?/p>
出發(fā)前,王院判給每人準備了個香囊,里面裝著黑石新種的谷粉、初心谷的泥土,還有三人的共生血混合制成的藥末。“這香囊能守住心神,”他拍了拍柳氏的肩膀,“記住,灰種再像,也只是鏡像。你掌心的谷穗印記,才是真正的初心證明。”
透明谷種的藤蔓在星船周圍織成道光橋,通向輪回門與歸墟之間的夾縫。棄心谷的景象比日記里畫的更荒蕪——天空是鉛灰色的,地上鋪滿了灰種的殼,偶爾能看見幾株枯萎的谷稈,穗粒全是灰蒙蒙的,風(fēng)一吹就化作齏粉。
“這里的每?;曳N殼,都藏著一個放棄的故事?!毙掖嬲叨紫律恚瑩炱鹌瑲?,上面映出他的另一個鏡像——正將紅色谷種倒進赤枯孢子的培養(yǎng)皿,嘴里說著“反正也改良不了,不如讓它們同歸于盡”。
柳氏的布裙在風(fēng)中飄動,初心谷的泥土在香囊里散發(fā)著淡淡的暖意。她刻意避開那些映出灰種的殼,目光緊緊盯著谷中央那株最大的灰種——它的根須像無數(shù)條灰蛇,纏繞著塊黑色的石頭,石頭上的紋路,與無回谷的冥火石礦脈一模一樣。
“灰種的源頭果然在無回谷的鏡像里?!碧K明軒的長劍指向黑石,“那上面的能量波動,和我們宇宙的冥火石完全相反,是‘毀滅性能量’?!?/p>
當(dāng)三人靠近黑石,灰種突然炸開,無數(shù)鏡像從粉末中涌出——有中原農(nóng)夫看著旱死的谷田嘆氣,有西域牧民把凍死的谷種扔進火里,還有星云人對著枯萎的透明谷種搖頭……每個鏡像的手里,都捏著顆灰種,臉上帶著同一種疲憊的絕望。
“別信它們!”柳氏將鳳冠舉過頭頂,藍寶石的光芒穿透鏡像,“這些都是假的!種谷哪有從不失敗的?去年我在蛇穴谷種的桂花谷,不也被香蛾啃得只剩稈子?可今年補種的,長得比誰都好!”
她的話音剛落,鏡像中的自己突然抬起頭,捏著灰種的手開始顫抖。蘇明軒趁機揮劍砍向灰種的根須,劍氣與黑石的毀滅性能量碰撞,激起的火花落在鏡像上,那些絕望的表情漸漸松動,有的甚至露出了猶豫。
“你看,它們也在動搖?!毙掖嬲呓忾_香囊,將共生血藥末撒向灰種,“灰種只能寄生在徹底的放棄里,只要還有一絲‘想再試試’的念頭,它就無法扎根?!?/p>
最神奇的是,那些被藥末沾染的灰種殼,竟開始泛出綠意。有片殼上的鏡像——那個把星圖當(dāng)柴燒的西域小子,突然停下手,撿起塊燃燒的星圖碎片,眼里重新燃起了光。
“是初心谷的力量!”柳氏看著掌心的印記,它正與透明谷種的光產(chǎn)生共鳴,“灰種的灰燼,在初心的滋養(yǎng)下能重新發(fā)芽!”
三人立刻分工:柳氏用鳳冠的光芒護住心神,蘇明軒用長劍斬斷灰種的根須,幸存者則將初心谷的泥土撒向灰種殼。當(dāng)最后一根灰蛇般的根須被斬斷,黑石突然裂開,里面露出的不是冥火石,而是顆晶瑩的透明谷種——正是初心谷那片枯萎葉子的本源。
“原來灰種的核心,是被放棄的初心。”李大人的折扇在星船通訊器里傳來聲音,他正通過透明谷種的鏡像觀察這邊,“只要重新注入‘不放棄’的能量,灰種就能變回透明谷種!”
柳氏將掌心貼在透明谷種上,共生血順著印記流進種皮?;曳N的粉末在光芒中紛紛聚攏,化作無數(shù)透明的幼苗,根須扎進棄心谷的土壤,竟長出了片小小的綠田。
鏡像中的人們開始放下灰種,有的彎腰撿起谷種,有的轉(zhuǎn)身走向田埂,那個捏著灰種的柳氏鏡像,也慢慢松開了手,灰種在她掌心化作透明的光,融進了新長出的幼苗里。
離開棄心谷時,柳氏回頭望去,鉛灰色的天空已經(jīng)透出微光,灰種的殼在風(fēng)中化作肥料,滋養(yǎng)著新生的透明谷種。她突然明白,灰種從不是敵人,而是種谷人內(nèi)心的警鐘——提醒每個播種者,哪怕前路荒蕪,只要心里的火不滅,總有一粒種子能在裂縫中發(fā)芽。
歸谷道的透明谷種穗粒,在他們返回后映出了新的畫面。柳氏看見那個捏灰種的自己,正蹲在田里撒下透明谷種,蘇明軒的鏡像則在旁邊修理農(nóng)具,兩人的臉上都帶著泥土,卻笑得比陽光還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