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的聲音,在寂靜的石室里回蕩,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敲在曹正淳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jīng)上。
如何復(fù)命?
曹正淳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他還能如何復(fù)命?
如實上報?告訴陛下,李睿治下,軍容鼎盛,武備精良,糧草充足,民心歸附?告訴陛下,他不僅有削鐵如泥的寶刀,更有能一炮轟塌城墻的“赤龍”神炮?
那不等于是在告訴陛下,他李睿已經(jīng)擁有了在這遼西走廊,自立為王的實力嗎?以陛下那多疑的性格,聽了這樣的匯報,恐怕第二天,派來的就不是東廠的番役,而是剿滅叛逆的天兵天將了!
可若是按照原計劃,誣陷李睿貪墨軍資,擁兵自重呢?
曹正淳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那尊還在散發(fā)著金屬寒光的“赤龍”炮,又看了看站在炮旁,神情淡漠的李睿。
他毫不懷疑,自己前腳剛走出寧遠衛(wèi),后腳就會“意外”死于韃虜或是山匪之手,尸骨無存。
前進是死,后退也是死!
一時間,這位在京城作威作福、自詡聰明的東廠百戶,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進退維谷”。
冷汗,順著他的額角,再次流了下來。
就在他心神激蕩,不知所措之際,李睿卻忽然換上了一副和煦的笑容,親自上前,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曹百戶,何必如此緊張?”李睿的聲音,溫和得像是在和一位老友敘舊,“大家都是為陛下辦事,何來敵我之分?”
他一邊說著,一邊親手為曹正淳拍去身上的灰塵,那親熱的態(tài)度,仿佛剛才那個用長槍指著他,用火炮嚇尿他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樣。
曹正淳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搞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摸不著頭腦。
“我知道,曹百戶此次前來,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崩铑5恼Z氣,充滿了“理解”與“同情”,“京城里,總有一些只會在嘴上夸夸其談的酸腐文官,見不得我們這些在邊關(guān)拼死拼活的武人,過上一點好日子。他們自己不干事,卻最喜歡給干事的人,下絆子,潑臟水?!?/p>
這番話,簡直說到了曹正淳的心坎里!
他們這些“閹黨”余孽,平日里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自詡清流的東林黨人!
“李……李大人說的是!”曹正淳下意識地附和道。
“所以啊,”李睿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引到一旁,用一種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道,“我們,不是敵人。我們真正的敵人,是那些坐在朝堂之上,卻一心只想著黨同伐異,置國家安危于不顧的國賊!”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曹百戶,你想不想,做一筆大買賣?”
“買……買賣?”曹正淳徹底懵了。
“對。”李睿的嘴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一筆能讓你我二人,都能高枕無憂,甚至……飛黃騰達的買賣?!?/p>
他不再理會呆若木雞的曹正淳,而是轉(zhuǎn)身,走到了朱媺娖的面前。
“朱小姐,周兄,”他對著二人,歉意地拱了拱手,“今日軍務(wù)繁忙,怠慢了貴客,還請見諒。王三哥,替我好生招待二位,所需物資,一律按最優(yōu)價供給。至于我們合作的細節(jié),待我處理完這些瑣事,再與二位詳談。”
朱媺娖冰雪聰明,自然聽得出李睿這是在下逐客令。她也知道,接下來李睿要和曹正淳談的,必然是些機密之事,自己不便在場。
她點了點頭,溫婉地說道:“李大人公務(wù)要緊,我等先行告退?!?/p>
說罷,她便在周奎的護衛(wèi)下,轉(zhuǎn)身離開了這間充滿了硝煙與陰謀的石室。只是在臨走前,她忍不住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年輕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