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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巖小說>風水云雷電 > 再也換不回往昔的溫暖(第1頁)

            再也換不回往昔的溫暖(第1頁)

            寒風卷著雪粒子撲進牢房鐵窗時,小虎子正用牙齒撕咬著腐爛發(fā)臭的布條。突然,牢門轟然洞開,幾個身著緋袍的官員簇擁著戴金絲眼鏡的老者踏入。燭火搖晃間,小虎子看見為首那人腰間玉佩刻著"戶部"二字,渾濁的眼珠正貪婪地在他殘軀上打轉。

            "聽說你來自另一個世界?"老者用象牙煙桿挑起他的下巴,"那里的人還在用石斧打獵?族長能識文斷字?"

            小虎子咳出帶血的唾沫,喉間撕裂般疼痛:"我們族長。。。會觀測星象。。。用樹皮記年。。。"話音未落,煙桿已重重砸在他額角。老者冷笑:"滿嘴胡言!本官查過典籍,上古蠻荒之地連衣裳都不會縫制,你們族長竟懂天文歷法?"

            "大人明鑒!"隨行的年輕官員突然上前,展開一卷泛黃圖紙,"這是前日繳獲的敵國密信,提到銀月族擅鑄精鐵,其首領能推演兵陣。這小子身上的傷口。。。"他指著小虎子后背猙獰的鞭痕,"并非尋常刑具所致,倒像是某種符文烙痕。"

            牢房陷入死寂。老者摩挲著煙桿的手突然頓住,渾濁的眼睛閃過寒光:"把他押去詔獄。告訴刑部,就說發(fā)現(xiàn)了敵國細作。"轉身時,他低聲對親信耳語:"派人暗中查訪那個世界,若真有精鐵礦脈。。。"

            鐵門重重閉合的瞬間,小虎子望著黑暗中若隱若現(xiàn)的血痕,忽然笑出聲來。笑聲驚飛了梁上寒鴉,也驚碎了鐵窗外飄來的零星燈火。他知道,比教主的骨杖更可怕的獠牙,此刻才剛剛張開。

            他不知道這些個人為什么最后放了他,于是他連滾帶爬的來到了醉仙樓前。

            阿豹斜倚在醉仙樓的金絲軟墊上,懷中美人的鬢發(fā)掃過他新鑲的翡翠扳指。鎏金酒壺傾倒,琥珀色的美酒順著歌姬的鎖骨滑入輕紗,哄笑聲中,他隨手抓起一錠雪花銀拋向空中:“再唱支《金縷曲》,這些都是你的!”

            樓外驚雷炸響,暴雨拍打著雕花窗欞,卻絲毫擾不了屋內的奢靡。阿豹望著銅鏡里自己錦袍玉帶的模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藏著的符文匕首——正是用這把匕首,他劃開了小虎子的手腕,看著那團璀璨的神力被教主收進玉瓶。

            “豹爺好雅興!”醉仙樓樓主搖著描金折扇推門而入,身后跟著兩個捧著檀木匣的小廝,“教主有賞,說您這次立了大功!”匣蓋掀開的瞬間,夜明珠的光芒映得阿豹瞳孔發(fā)亮,珍珠瑪瑙堆成的小山中央,躺著枚刻著“護教使”的鎏金牌。

            他迫不及待地將令牌掛在腰間,突然瞥見窗外一道熟悉的身影。雨中的小虎子渾身泥濘,正用斷手死死扒著酒樓的門檻,乞求掌柜施舍殘羹。阿豹的酒意瞬間化作冷汗,抓起酒杯狠狠砸過去:“哪來的叫花子!滾!”瓷片擦著小虎子的臉頰碎裂,在他蒼白的皮膚上劃出細血痕。

            歌姬們的驚呼聲中,阿豹跌跌撞撞退到屏風后。記憶如毒蛇噬心——他們曾在山澗烤魚,小虎子把最大的那條塞進他手里;寒冬臘月,兩人擠在破舊草屋里,互相用體溫取暖。但這些回憶,終究抵不過教主許諾的榮華富貴,抵不過醉仙樓夜夜笙歌的誘惑。

            “豹爺這是怎么了?”樓主瞇起眼睛,順著他驚恐的目光看向門外。小虎子已被家丁拖走,泥地上只留下蜿蜒的血痕。樓主意味深長地笑了:“死人,可不會說話?!卑⒈偷匾徽穑约捍髦浯浒庵傅氖?,突然覺得那抹綠色像極了小虎子被奪走神力時,祭壇上詭異的幽光。

            殘雪在靴底碾作冰渣,小虎子蜷縮在城隍廟斑駁的廊柱后,看著不遠處幾個乞丐圍著火堆分食冷硬的窩頭。斷腿的腐臭味混著香火灰燼,引得旁人頻頻皺眉,可他不敢挪窩——這片巴掌大的角落,是他用半塊偷來的饅頭換來的棲身之地。

            "新來的!"疤臉乞丐一腳踹翻他盛滿臟水的破碗,"東市王婆賞的剩飯,你也敢染指?"

            小虎子被拽著頭發(fā)撞在磚墻上,眼前炸開無數(shù)金星。他本能地調動神力,卻只換來五臟六腑的劇痛,恍惚間又想起阿豹摟著歌姬時輕蔑的眼神,想起教主骨杖砸在后背時的冰冷觸感。

            血順著嘴角滴落,在青磚上暈開暗紅的花?;秀遍g,記憶突然清晰得可怕——那年暴雨傾盆,阿豹背著高燒的他走了二十里山路求醫(yī);春獵時,他們并肩圍堵野豬,阿豹用身體替他擋下獠牙??蛇@些溫暖片段,終究抵不過祭壇上那團被剝離的銀色光團。

            "滾!"疤臉將發(fā)霉的餅子擲在他臉上,"瘸子也配搶食?"

            小虎子在哄笑聲中爬向墻角,指尖剛觸到餅渣,卻見幾個官差突然闖入。為首的捕頭一腳踩住他的殘腿,冷笑道:"詔獄跑了個細作,你這瘸子倒是有幾分像。"

            劇痛讓小虎子幾乎昏厥,他聽見自己沙啞的嘶吼:"阿豹!你說過要護我。。。"

            話未說完,便被官差拖進雨幕。雨水沖刷著廟檐的銅鈴,叮當聲里,他仿佛又看見族長站在祭壇前,月光將銀質面具映得發(fā)亮——那個說著"世界很大,要保護好自己"的人,此刻是否也在某個角落,聽著相似的雨聲?

            雨鞭抽打著小虎子殘破的軀體,他被混混踹進積滿穢物的水溝,斷腿像截腐爛的枯枝般扭曲著。左手三根指骨早已錯位,此刻被人用麻繩捆在生銹的橋欄上,冰冷的鐵索深深勒進化膿的傷口。惡臭的菜葉砸在他臉上,混著污水灌進喉嚨,嗆得他劇烈咳嗽,咳出的血沫在泥水里暈開暗紅的花。

            遠處傳來清脆的銅鈴聲,是賣糖人的小販經(jīng)過?;秀遍g,小虎子仿佛看見七歲那年,母親用僅有的銅板給他買糖人,妹妹踮著腳仰頭看畫糖龍,清脆的笑聲驚飛了屋檐下的麻雀??扇缃?,他只能蜷縮在橋洞最陰暗的角落,聽著自己粗重的喘息混著老鼠啃食殘渣的聲響。

            "見過這個孩子嗎?"熟悉的聲音突然刺破雨幕。小虎子渾身一震,渾濁的視線里,母親握著那支刻滿家族符文的銀簪,正挨家挨戶詢問。銀發(fā)在雨水中凌亂,原本光潔的額角爬滿皺紋,妹妹舉著褪色的油紙傘緊跟在后,稚氣未脫的臉上寫滿擔憂。

            他想喊,喉嚨卻被濃稠的血痂堵住;他想爬,斷腿卻陷在黏膩的泥漿里寸步難行。母親突然駐足,朝著橋洞的方向微微皺眉——她的神力在虛空中徒勞地掃過,卻無法穿透小虎子被抽離神力的軀殼。

            "我們去下一條街找找。"妹妹的聲音帶著哭腔??粗莾傻郎碛皾u漸消失在雨霧中,小虎子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曾幾何時,他是母親最驕傲的孩子,是妹妹眼中無所不能的英雄,如今卻成了連自己都救不了的廢人。

            暴雨愈發(fā)肆虐,橋洞上方的瓦片簌簌掉落。小虎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任由雨水沖刷著身上的傷痕。黑暗中,他聽見自己破碎的嗚咽混著雨聲,在空蕩蕩的橋洞間回蕩,像極了母親教他唱的那首童謠,卻再也喚不回往昔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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