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章 歸村（第1頁）

暮色像鐵銹般腐蝕著天邊，焦糊味又鉆進了瑪麗的鼻腔，像腐爛油脂在火舌上翻滾。這氣味總能讓她想起瘟疫，還有那堆被火焰吞噬的幼小骨灰。她下意識地抱緊懷里的嬰兒，粗糙指腹摩挲著孩子后頸。他們已經(jīng)能看到村子中心那棵大橡樹沒有葉子的樹冠了。

大橡樹村的村口，警戒桿比記憶中粗壯了一倍，新木茬還淌著慘白的樹漿，像新生的傷口。兩具佝僂的身影，正機械地往尸堆里續(xù)著柴火?；鹧尕澙返靥蝮轮购诘氖。诵屋喞でd攣，像掙扎著破繭的蟲蛹，爆裂聲混雜著油脂滴落的滋滋聲，令人反胃?，旣惼磷『粑路鹨艚^這末世的腐朽氣息。

“誰？”一個焚尸人猛然回頭，麻布面罩后聲音沉悶，帶著本能的警惕?？辞迨抢蠚W科和瑪麗后，兩人像被釘住了腳，手里的木柴“哐啷”一聲摔在地上。

“老…老歐科？”年輕的那個聲音嘶啞顫抖，像是夜梟的鳴叫，

“你們…不是…不是死了？！…”

他眼珠凸出，死死盯著兩人襤褸的衣衫和駭人的血污，仿佛在辨認(rèn)活人與亡魂的界限?！肮怼戆?！詐尸了！”

尖叫聲驟然拔高，撕裂暮色，他像被無形的力量拖拽著，踉蹌后退，朝村內(nèi)狂奔，邊跑邊喊：“死人回來了！詐尸啦——！”

恐懼像瘟疫般蔓延開來。

老歐科猛烈地咳嗽起來，胸腔震得像破風(fēng)箱，干啞的聲音混著血腥味，“別…別嚷嚷…是我們，活人…”

另一個焚尸人也慌亂扯下面罩，露出凍瘡遍布的臉，驚懼像藤蔓般在他臉上蔓延。他顫巍巍舉起燒火棍，指向老歐科和瑪麗，棍尖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你們…怎么可能…村長說，三天沒回來，你們肯定是死了！”

眼神在兩人之間游移，戒備如同實質(zhì)，仿佛他們是某種披著人皮的怪物。

瑪麗抱著孩子，疲憊地靠向老歐科，周圍驚恐的目光像冰冷的石子砸在身上。她明白，對這些在末世泥沼中掙扎的人而言，死而復(fù)生比怪物更令人恐懼——那意味著秩序崩塌，未知災(zāi)厄降臨。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橡木杖敲擊地面的聲音沉重而緩慢，像死神的節(jié)拍。村長拄著杖出現(xiàn)在警戒桿后，幾個手持木矛、鐮刀的壯年村民緊隨其后，如臨大敵。

當(dāng)看清是老歐科夫婦，村長陰沉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轉(zhuǎn)瞬又被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嚴(yán)取代。

“歐科，瑪麗？”村長的聲音低沉而拖沓，像在審判，“你們…還活著？”

目光掃過兩人狼狽的身軀，最終落在瑪麗懷中的襁褓上，語氣驟然轉(zhuǎn)冷，如同寒冬的冰碴，“村規(guī)，擅離村落三日者，視同死亡。

既然沒死的話，為什么不快點回村子？”

老歐科拄著鋤頭，佝僂著背脊站直，嘶啞道，“村長，我們…為了覓食…遭遇鹿魔…險些喪命…”

“鹿魔？”村長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橡木杖重重頓地，發(fā)出悶響，震懾人心，“借口！誰知你們是否偷溜出去，躲清閑去了！全村為活命掙扎，你們竟敢擅離職守，白白耗費集體口糧！因為你們沒回來，我們又派出去幾個人，結(jié)果都中毒喪了命！你們

理當(dāng)重罰！還有，瑪麗！你懷里，那是什么？”村長吐沫橫飛的斥責(zé)著。

“村長！”瑪麗虛弱地開口，聲音卻帶著一絲哀求的決絕，“我們…帶回了一個孩子?！?/p>

她小心翼翼掀開襁褓一角，露出嬰兒恬靜的睡顏，像在展示末世中唯一幸存的純潔。

村長瞇起眼睛，指骨串成的瘟疫鈴在他拄杖的動作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像毒蛇吐信?！斑z棄的野種？老太婆，你瘋了？！

來歷不明的孽種，只會白白浪費糧食！

萬一染了病，豈不是要害死全村人！”

他揮揮手，示意身后的村民，“帶走，扔進凈化坑！”

語氣不容置喙，宣判一個新生命的死刑。

“等等！”老歐科猛地向前一步，用鋤頭橫在身前，阻攔住幾個蠢蠢欲動的村民，

“村長！這孩子很健康，如果患病我們夫妻兩應(yīng)該在路上就死了…我們可以養(yǎng)！

用…用我們的口糧份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