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6章 希望之煙與猜疑之網(wǎng)（第1頁）

遠方的炊煙，如同灰色的綢帶，在蒼翠的林海之上裊裊升起，勾勒出人間煙火氣的模糊輪廓。那景象，對于在死亡邊緣掙扎了太久、幾乎已成為叢林一部分的黃小磊而言，不啻于溺水之人望見的彼岸燈塔，散發(fā)著無比誘人卻又令人心悸的光芒。

希望與恐懼，兩種極端的情感在他胸腔內(nèi)猛烈沖撞，幾乎要撕裂他虛弱的身體。下去，意味著靠近人群，可能獲得救助，但也可能一頭撞進另一張羅網(wǎng)；不下去，繼續(xù)在這無邊無際的綠色地獄里盲目掙扎，他的身體和意志都已經(jīng)瀕臨極限，結(jié)局幾乎注定是無聲無息地腐爛。

賭一把。必須賭一把。

這個念頭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壓倒了盤旋不散的恐懼。他死死盯著那幾縷炊煙，將它們作為新的航標，開始了向下的、更加謹慎卻也更加堅定的跋涉。

艱難的靠近與極致的謹慎

下坡的路，對一條斷腿而言，并不比向上攀登輕松多少。重力成為新的敵人，每一次落腳都需要極度小心，防止滑倒導(dǎo)致傷勢徹底崩潰。他幾乎是用屁股著地，一點一點向下挪動，依靠木拐和砍刀作為制動和支撐，速度緩慢得令人絕望。

他不再直線前進，而是利用一切可用的遮蔽——巨大的樹冠、茂密的灌木叢、凸起的巖石——迂回著向村落的方向靠近。每移動一段距離，就會停下來，長時間地潛伏、觀察，用他那殘存的聽力極力捕捉風帶來的任何信息：人聲、犬吠、機械的響動……任何能判斷村落性質(zhì)的聲響。

空氣中的煙火味漸漸清晰，不再是單一的炊煙，還混雜著牲畜糞便、食物烹飪、以及某種……焚燒垃圾的復(fù)雜氣味。這確實是一個有人居住的村落，規(guī)模似乎不小。

隨著距離拉近，他已經(jīng)能隱約看到一些竹樓或木屋的屋頂，以及被開辟出來的小塊田地。建筑的樣式比老人的竹樓看起來更……規(guī)整一些，但也談不上富裕。

無聲的觀察：猜疑的種子

他最終潛伏在村落外圍最茂密的一處灌木叢后，距離最近的房屋大約還有兩百米。這個距離，能勉強看清一些細節(jié)，卻又相對安全。

他像一尊泥塑般一動不動，任由蚊蟲叮咬，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探測器，掃描著這個陌生的聚落。

他看到幾個皮膚黝黑、穿著簡樸的孩子在空地上追逐打鬧，笑聲隱約可聞。這場景讓他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松弛了一絲。

他看到幾個婦人坐在屋前，忙著編織或處理食材，神態(tài)看似平常。

他看到田里有男人在勞作，彎腰揮動著農(nóng)具。

一切看起來似乎……正常。像一個普通的、與世無爭的邊境村落。

然而，一些細微的異常，如同冰層下的裂痕，開始逐漸浮現(xiàn)，觸動了他那根因長期恐懼而變得異常敏銳的神經(jīng)。

他看到村落邊緣一棟相對較大的竹樓前，停著兩輛摩托車。車況看起來不新，但在這個看似原始的地方，顯得有些突兀。

他還注意到，村里走動的大部分是老人、婦女和兒童，青壯年男子比例似乎偏少，而且有幾個看起來無所事事的年輕人，聚在一棵大樹下抽煙，他們的姿態(tài)和眼神，帶著一種與周圍農(nóng)耕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懶散和……警覺？他們的穿著也更接近鎮(zhèn)上青年，而非農(nóng)夫。

有一次，一個扛著鋤頭的老農(nóng)從田里回來，經(jīng)過那幾個年輕人時，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目光低垂，似乎不愿與他們有任何交流。

他還看到，村落中央一根較高的桿子上，似乎架設(shè)著某種天線狀的設(shè)備？這在偏遠村落并不常見。

最讓他心頭一緊的是，他在一棟竹樓的屋檐下，看到了一個廢棄的、顏色鮮艷的塑料包裝袋——那種包裝，他很熟悉，像是園區(qū)小賣部里賣的某種廉價方便面的包裝！

難道……這里和園區(qū)有聯(lián)系？有物資往來？

猜疑如同藤蔓，迅速纏繞住剛剛升起的希望。這個村落，遠非看上去那么簡單。它可能同時存在著普通的村民，和……與那個黑暗世界有著千絲萬縷聯(lián)系的人。甚至可能整個村落，都在某種勢力的陰影籠罩之下。

饑餓的折磨與危險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