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66章 掙扎（第1頁）

杰斯獨自一人，如同迷失的困獸，在祖安地下深處一條被徹底遺忘的廢棄管道中蹣跚前行。這里是被光明遺棄的角落，黑暗濃稠得幾乎能吞噬聲音，只有遠處偶爾滴落的水珠在積水中敲打出空洞的回響，更反襯出這片空間的死寂與荒蕪。

他沉重的墨丘利之錘的錘頭無力地拖曳在冰冷、粗糙且布滿粘滑苔蘚的地面上，發(fā)出“滋啦——滋啦——”的、令人牙酸的刮擦聲，這聲音在狹窄的管道壁間碰撞、回蕩，仿佛是他生命力的哀鳴。他的步伐虛浮踉蹌，每一次抬起灌鉛般的雙腿，膝蓋都發(fā)出不堪重負的細微顫抖；每一次腳掌落下，都伴隨著從足底傳來的、穿透骨髓的酸軟和刺痛。

豆大的汗珠不斷從他額前滲出，匯聚成流，沿著他扭曲痛苦的臉頰滑落，有的滴入他干裂的嘴唇，帶來咸澀的味道，有的則滾進衣領，與早已被冷汗浸透的衣物粘膩地貼合在一起。他粗重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肺部都火辣辣地疼，仿佛吸入了細小的玻璃碴，而呼出的氣息則帶著滾燙的溫度，在冰冷空氣中凝成短暫的白霧。海克斯核心在他胸前不規(guī)則地閃爍，那微弱的光芒映照出他因極度痛苦而猙獰的面容，以及眼神中那片被強行控制的、空洞之后的生理性疲憊與混亂。

突然，他的右腳靴尖毫無征兆地絆在了一顆隱藏在陰影中的、只有拳頭大小的碎石上。

這本該是微不足道的阻礙，此刻卻成了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本就脆弱不堪的平衡被徹底打破，整個人如同被砍斷的巨木，向前猛地、結結實實地撲倒在地。沉重的戰(zhàn)錘脫手而出，“哐——鐺！”一聲巨響，砸在堅硬的地面上，濺起幾點火星。

“呃……”他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劇烈的撞擊痛楚從肘部和膝蓋傳來，但他甚至顧不上這些。他用盡全身殘存的所有力氣，試圖用顫抖不止的雙臂將上半身撐離地面。手臂的肌肉劇烈痙攣著，肩胛骨如同要撕裂開來，手肘關節(jié)發(fā)出令人不安的“咯咯”聲，但無論他如何掙扎，那疲軟到極點的身軀就像是不再屬于他，根本無法抬起分毫。

與此同時，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的猛烈眩暈感如同海嘯般席卷了他的大腦。眼前的黑暗不再是靜止的，它們開始瘋狂地旋轉(zhuǎn)、扭曲，化作無數(shù)張牙舞爪的幻影。耳畔是自己心臟如同戰(zhàn)鼓般狂跳、幾乎要炸裂的轟鳴，以及血液沖上頭頂?shù)你殂槁?。世界的最后一絲聲音和光線都在離他遠去。

最終，那頑強的意志力被生理的極限徹底碾碎。他撐起的手臂猛地一軟，頭顱無力地垂落，側(cè)臉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識，如同斷弦的風箏，徹底飄遠，沉入了無痛無覺的黑暗深淵。只有那柄孤零零的戰(zhàn)錘，在不遠處持續(xù)散發(fā)著微弱而不穩(wěn)定的藍光，如同墓志銘般，映照著他徹底失去知覺的、蒼白而狼狽的側(cè)影。

就在杰斯徹底失去意識、癱倒在冰冷地面后不久，兩道人影如同嗅到氣味的鬣狗，從管道上方縱橫交錯的維修平臺陰影中輕盈躍下，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的身旁。

其中一個身材瘦高、戴著破舊護目鏡的男人，用他那臟污的靴子尖不輕不重地踢了踢杰斯手邊的墨丘利之錘，錘身紋絲不動。他咂了咂嘴，語氣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喲嗬！快瞧瞧，這不是咱們皮爾特沃夫的大發(fā)明家、尊貴的塔利斯議員嗎？怎么，皮城的軟床睡不慣，跑來我們祖安的地溝里體驗生活了？”

另一個矮壯些的同伙聞言，嘿嘿低笑著蹲了下來。他伸出帶著油污的手，毫不客氣地拍了拍杰斯毫無反應的臉頰，發(fā)出“啪啪”的輕響?！翱刹皇锹?，里斯。前幾天還在進化日上人模狗樣地演講，現(xiàn)在不也像條脫水的魚，擱這兒挺尸呢？”他湊近了些，試圖用手指去摳戰(zhàn)錘上閃爍的海克斯核心，“這寶貝疙瘩……看著就值錢?！?/p>

“別亂動，蠢貨！”那個叫里斯的瘦高個低聲喝止，“這玩意兒據(jù)說勁兒大著呢，小心把你手指頭崩飛?！彼曛掳?，打量著杰斯，“你說，老大要他這個人，是不是也為了這錘子？”

“閉上你們的臭嘴！”

一聲低沉而兇狠的呵斥從后方傳來，打斷了兩人越來越放肆的對話。第三個人從管道拐角處大步走出，他體型更為魁梧，臉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眼神銳利如鷹。他先是警惕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huán)境，然后才將冰冷的目光投向兩個手下，最后定格在那柄戰(zhàn)錘上?！八暮诵模€有這錘子，都是老大點名要的！”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你們的舌頭和爪子要是管不住，我不介意幫你們處理掉！”

里斯和矮壯同伙立刻噤聲，臉上戲謔的表情瞬間收斂，變得恭敬甚至帶點畏懼。

疤臉男人走到杰斯身邊，粗魯?shù)爻堕_杰斯的衣領，確認了一下他胸前那仍在微弱跳動的心臟。他滿意地哼了一聲，然后彎腰，雙手握住墨丘利之錘的錘柄，悶哼一聲，才將這沉重的武器提了起來?！皨尩?，真沉?！彼吐曋淞R了一句，隨即對著兩個手下厲聲下令：“看清楚了！人和家伙，都是老大的！都給我把招子放亮點，手腳麻利點！人和錘子，哪個出了岔子，我就把你們倆塞進碎料機，回爐重造！”

“是，頭兒！”兩人齊聲應道，不敢有絲毫怠慢。

在疤臉男人的監(jiān)視下，里斯和矮壯同伙立刻展現(xiàn)出專業(yè)的搬運技巧，熟練地架起昏迷不醒的杰斯。疤臉男人則親自扛著那柄沉重的戰(zhàn)錘，再次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后，一揮手，低喝道：“走！”

三人組帶著他們的“戰(zhàn)利品”——昏迷的杰斯與他那標志性的武器，迅速而無聲地隱沒進管道深處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