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
年的深秋,資陽老街區(qū)總浸在化不開的濕冷里。紡織廠的下班鈴剛響過,毛妹攥著帆布包的指節(jié)泛白,包底藏著雙紅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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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攢了三個月工資買的,昨天卻看見情敵林嫂穿著雙一模一樣的,正笑著跟鄰居嘮嗑。
毛妹今年
27
歲,在紡織廠踩了八年機器,指縫里總嵌著洗不凈的棉紗絮。她心里裝著個男人,可那男人最近總往林嫂家跑。白天在車間里,織機轟隆隆響,她滿腦子都是林嫂穿紅鞋的模樣,像根細針,一下下扎得她心慌。
晚飯時,毛妹煮了碗清湯面,沒動幾口。窗外的霧越來越濃,裹著老街區(qū)的磚瓦房,連路燈都只剩團模糊的光暈。她突然起身,從灶房墻根抄起那把磨得锃亮的菜刀,刀把上還纏著段藍布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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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去年縫圍裙剩下的。
林嫂家就在隔兩條街的巷子里,門沒關(guān)嚴,留著道縫。毛妹推開門時,正聽見林嫂哄孩子的聲音,桌上擺著沒吃完的紅燒肉,油還泛著光,旁邊散落著幾個塑料玩具車。林嫂看見她,剛要開口,菜刀已經(jīng)劈了下來。
慘叫聲刺破了霧夜,鄰居們后來只記得,那天晚上的霧里,除了煤爐味,還飄著濃得化不開的血味。等警方趕來時,屋里已經(jīng)沒了動靜:林嫂倒在桌邊,胸口插著菜刀;她男人趴在門檻上,手還指著門外;三歲的孩子沒了呼吸,小小的身子蜷在玩具車旁;只有林嫂的婆婆,被砍中胳膊,昏在里屋,撿回條命。
毛妹沒跑,就坐在門檻上,懷里抱著那把帶血的菜刀,身上的碎花圍裙濺滿了血點。民警把她帶走時,她眼神發(fā)直,嘴里反復(fù)念叨:“她不該穿我的紅皮鞋……
不該穿……”
老刑警老李后來總跟人說,那天他走進屋里,最先注意到的不是血跡,是桌上沒涼透的紅燒肉,還有孩子沒拼完的玩具拼圖?!澳菆鼍埃瓤植榔€讓人難受,”
老李抽著煙,煙圈裹著他的聲音,“不光是血腥味,還有種絕望,像霧一樣,裹得人喘不過氣。”
案子過后,資陽街頭巷尾的傳言就沒斷過。有人說,林嫂穿的紅鞋是從資江邊上撿的,沾了水鬼的氣;還有人說,每到月底,案發(fā)那條巷子里就會聽見菜刀剁砧板的聲音,“咚咚咚”,跟毛妹平時切菜的節(jié)奏一樣。居民們路過那棟房子,都繞著走,有的還在門口掛了桃枝,說能驅(qū)邪。
二十多年過去,老街區(qū)拆了大半,只剩幾棟老房子還立在那兒。有個短視頻博主聽說了這案子,特意來探訪。他找到住在附近的張婆婆,老太太頭發(fā)都白了,指著那棟斑駁的磚墻說:“前幾年我還聽見半夜有剁東西的聲兒,嚇得我趕緊把窗戶關(guān)緊。”
博主問她信不信水鬼的說法,張婆婆嘆了口氣:“哪來的水鬼喲,就是人心太偏,一點小事就鉆了牛角尖。只是這事兒擱在心里久了,總得找個說法,不然夜里睡不著覺?!?/p>
風從老巷子里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那棟老房子的窗戶緊閉著,像道封了二十多年的傷口。沒人再提毛妹后來怎么樣了,也沒人再較真紅皮鞋的來歷,只有偶爾路過的人,會想起那個深秋的夜晚,霧里的血味,和那句
“她不該穿我的紅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