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跟著虎子父子倆的腳印,由半山坡往東斜插而上,每走一步都需付出十分的力氣,最讓人難受的是往前走兩步,起碼要往下滑一步,二三百米高的山梁,三四里地的距離,我們抬著狍子足足爬了三個多小時,終于來到了那道山梁上,此刻早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了。
一上到山梁,我們兩個就扔下狍子,癱軟在了山梁上。躺在雪地上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就好像連再走出一步的力氣都沒有了。身上最里面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濕,一陣山風吹過,貼身的衣服就好像是一雙冰冷的手撫摸在我熱乎乎的脊背上,讓我感覺到一陣陣的冰冷。我馬上站了起來,用腳踢了踢兵兵說道,快起來,找個避風的地方,不然很容易感冒的。
冬天,上山最忌諱的就是出汗,人體大量的出汗,身體也會跟著虛弱下來,這個時候很容易被寒氣入體,人也就很容易生病。所以,盡管兵兵一再說著再歇會兒,再歇會兒,我都決然的把他拉了起來,抬起狍子,往下走去。
好在就這么一個山梁,只要上到了山梁,以后一直都是下坡了。我們抬著狍子又往前走了一段,在山梁的另一邊蹲了下來,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吸著煙,心情又慢慢的好了起來。
我是一個獵人,所以,一路上盡管再累,我也時刻注意著山梁上有沒有什么獵物的足跡。這個習慣是幾年的打獵生涯養(yǎng)成的?;蛟S這個地方植被不是那么茂密,所以一路上也并沒有發(fā)現(xiàn)狍子或者是野兔的腳印,真的就像古詩里所說的那樣,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一根煙抽完了,我們又抬起了狍子,循著他們的足跡繼續(xù)往下走去!楊大爺畢竟在這里生活了這么多年,盡管雪很厚,他們走的道路卻是比較省力的。可是我倆抬著一個六七十斤的狍子,就是下坡也沒有那么輕松,反而總是會時不時的就會滑倒坐在地上,不得不再站起來,再往下走,再滑倒,五六百米高山坡,當我們下到溝底的時候,已經(jīng)下午四點多了。
看著快要落山的太陽,我也不敢休息太久,掙扎著站起來,抬起袍子,沿著溝底往下走,下到溝底,路幾乎是平的了,而且這條路也比較寬,雖然被皚皚白雪掩蓋著,但還是能看出來它很平坦,溝底的兩邊是莊稼地,一層一層的很是整齊。
也許是在山上走的久了,等下到平坦的路面上,我們才真正的發(fā)揮出了我們的實力,按照我們這種速度,到晚上六點,應(yīng)該能到虎子村里。眼看著天快要黑了,盡管很累,我們也不敢休息,畢竟我們還要返回去的。就這樣憋著一口氣跟著他們的腳印又走出去很遠,實在走不動了,我們才坐下來休息。
此刻的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半個月亮不知道什么時候爬了出來,高高的掛在夜空,照的這個靜悄悄的山溝溝里一片朦朧。兵兵說道,哎呀!累死我了,虎子不是說不遠嗎?這都快走了一天了!也不知道多會兒能到,我安慰著說道,其實路并沒多遠,只是雪太厚不好走罷了,估計不遠了,再走一段路,應(yīng)該就到了吧?
我話音剛落,前方突然傳來幾聲清脆的狗叫聲!我連忙站了起來,看向了叫聲傳來的方向,兵兵也站了起來,顫聲說道,我靠,哪里來的野狗。我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不像,應(yīng)該是村子里的狗,好像是到了,你聞,這里有一股濃濃的燒柴味,兵兵連忙說道,對,我也聞到了。
我扔掉煙頭,彎下腰和兵兵再一次抬起了狍子,大步往前走去!我猜的沒錯,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就隱隱約約的看見了一座小村莊,只不過我們是從北面來的,所以看到的是屋子的后墻,所以也看不到燈火,沿著大路由村子中間穿過,才發(fā)現(xiàn)每戶人家的院子里都很亮,我看了看路旁的幾根高大的電線桿,這才知道這個村子已經(jīng)通了電!
或許是由于太冷,也或許是此刻人們正在家里吃晚飯,路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好在這個村子并不大,我們走了幾步就走到了村子南頭的一個丁字路口,我們在路邊放下了狍子,四處張望著想尋一個人問問虎子家在什么地方?可等了半天,一個人影也沒有看見,村子里除了時不時傳來一陣陣狗吠和一陣陣驢的嚎叫外,再也沒聽到什么聲音了,不過,此刻我們的心里還是很放松的。畢竟馬上就能見到虎子了。
我們站在路邊,不知道該往哪里去,只能掏出煙,一邊抽著煙,一邊等待著。大概等了一支煙的工夫,終于從路的東邊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腳步聲!聽腳步聲,這個人走的很慢,腳步也比較輕,我暗自想到,很可能是一個女人。聽見有人走來,兵兵連忙跑了過去,大聲喊到,哎——他的下半句還沒有說出來,只聽見那個人影發(fā)出一聲尖利的叫聲——媽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就連兵兵也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僅埋怨道,這憨小子,把人家還嚇壞了,我連忙緊走幾步跑了過去,想把那個人扶起來!或許坐在地下這個人也反應(yīng)過來,我們是兩個人,這才問道,你們是誰呀?黑燈瞎火的嚇死我了。聽聲音,這應(yīng)該是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
我連忙小聲說道,我們想找您打聽個事兒,說著話,我也來到了那個女人旁邊,正打算要扶他一把的時候,一股濃濃的“胰子”(香皂)味傳進了我的鼻孔,這時我才想起來,人家是一個女人。女人見我停了下來,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邊拍打著身上的積雪,一邊抬起頭問道,什么事啊?我連忙笑著問道,這個村是“東戰(zhàn)馬溝”吧!女人嗯了一聲,我又問道,有一個姓楊的大爺,他家的二小子叫虎子,您知道他們家住在哪里嗎?
由于天黑,我并看不清他長的什么樣子,只能隱約看見她頭上罩著一塊類似頭巾的東西,但我能感覺到,這應(yīng)該是一個比較精致的女人,因為那時候的農(nóng)村女人很少有晚上洗臉的,再說人家還用著胰子。
女人長長的答應(yīng)了一聲,——昂,他家是不是收山貨的,我連忙點點頭說道,對——對。女人還是上上下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兵兵,一邊往前走一邊問道,你們是哪個村的?我笑著說道,我是口里的,來這里賣點山貨,女人沒再說話,只是走到我們來時的路口停了下來,指著巷子說道,從這條路進去,左邊第二道巷子,第一家就是,我笑著點點頭,也沒說什么客氣的話,畢竟在農(nóng)村,沒有那么多禮節(jié)。
女人說完話,也走進了我們來時的路口,一邊走又一邊說,他家沒狗,現(xiàn)在估計還沒睡呢,你們進去就行了!我感激的答應(yīng)了一聲——哎!知道了。
我回到兵兵身邊,抬起了袍狍子,往路口走了進去,走到第二條巷子,直接拐了進去,沒走幾步?就來到一座大門跟前,我輕輕的推了推,才發(fā)現(xiàn)大門從里面插住了,不得已,我放開嗓子喊了一聲,虎子。
我的嗓子可是高??!都是攆坡練出來的,一嗓子虎的家院子里的燈就亮了起來,很快,屋門響了,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誰啦?
我一聽,可不是虎子的聲音嗎?一種親切感涌上心頭,連忙回答道,我,國棟?;⒆拥哪_步聲已經(jīng)變成了小跑,一邊跑一邊興奮的喊道,哥——你怎么來了,隨著呲啦一聲,插大門的鐵門閂被抽開了,緊隨著吱呀一聲,大門被打開了,院子里的燈光照在了我們的身上,虎子一看,兵兵也在,更是高興的手舞足蹈,就連說話也磕巴了起來!你你——們——又打了一只狍子?
突然間反應(yīng)過來,拉著我的手往家里走去,一邊走一邊喊,大——大——國棟哥又打了一個狍子,然后看著我們說道,放在堂屋里,趕快進家,這時,楊大爺和和虎子的母親也從屋里迎了出來,熱情的說道,哎呀!你們怎么這么晚才來呀?然后幫我們放下了狍子,讓進了東屋。
一進家,楊大爺就指揮著虎子說道,你快點到西屋,把爐子生起來,再把炕燒燒。多燒點兒,然后看著虎子的母親又說道,快給孩子們做點飯吃。然后看著我說道,快上炕,往里坐,先暖和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