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章 兼職與謊言（第1頁）

天剛亮時他問的那句話，一直卡在我喉嚨里。

“那血……是我的嗎？”

我沒回答，可我知道，他眼里的光暗下去了。不是害怕，是某種更沉的東西壓住了他。回屋后他一句話沒說，坐到小馬扎上，手指又開始一下下敲膝蓋，節(jié)奏和早上一模一樣。我換了鞋，把濕外套掛到陽臺鐵絲上，水滴一串串砸進盆里。

我數(shù)了三遍手機余額。

修車花了兩百八，下個月房租三千五，醫(yī)?？ɡ镞€剩七塊四毛。我盯著外賣平臺的夜班加價通知看了十分鐘，手指懸在“接單”上，遲遲沒點下去。

他抬頭看我。

“你不去送餐？”他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什么。

“今天不跑白班?！蔽艺f，“接個夜單?！?/p>

他立刻站起身，“我不餓?！?/p>

我抬頭，“什么？”

“你不用去做飯?！彼驹趶N房門口，背脊挺得直，“我可以等明天，或者……不吃也沒關(guān)系?！?/p>

我愣住。這不是他第一次說這種話。前兩天我加班到十點，回來發(fā)現(xiàn)他坐在床邊沒睡，桌上那碗面一口沒動。我問他怎么不吃，他說：“你不在，我不確定能不能吃?！?/p>

那時候我以為他只是不習慣獨處?，F(xiàn)在看他站在這里，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緊，我才明白——他怕的不是餓，是我走了就不回來。

我走過去，把手機塞進圍裙口袋，“我不是不回來。只是多跑幾單，天亮前一定到家?！?/p>

他沒動。

“我給你留了飯，在鍋里溫著。”我拉開柜門，拿出紙筆寫：“別亂跑！我天亮前回來?！卑炎謼l貼在冰箱上，順手把藥箱往里推了推。

他盯著那張紙，嘴唇動了動，沒出聲。

我鎖上門，腳步快得幾乎想逃。

樓道里安靜得能聽見水管滴水聲。走到拐角，我回頭看了一眼。門縫底下沒有光。他沒跟出來。

可我知道他在。

他一定站在門后，耳朵貼著木板，聽我下樓的腳步聲，一遍遍確認我是不是真的走了。

***

我送了七單。

最后一單在城東老小區(qū)，客戶住在六樓，電梯壞了。我拎著兩份麻辣燙爬上去，手抖得差點把湯灑了?；貋頃r雨又開始下，電動車前燈壞了，我摸黑騎過三個紅綠燈。到樓下時，手機顯示三點十七分。

鑰匙插進鎖孔時，門從里面被拉開。

他站在門口，頭發(fā)亂著，眼睛發(fā)紅，t恤穿反了。

“你去哪兒了？”他聲音啞得不像話，“我……我找不到你。”

我沒說話，側(cè)身進屋，順手把濕外套脫下來掛好。鐵盒還在床底，但我剛才慌，沒塞緊，露出一角。

他跟著我進來，腳步很輕，像在怕驚走什么。

“你不是說天亮前回來？”他站在我身后，聲音一點點壓下來，“你說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