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照片并排躺在我的掌心,邊緣被夜風掀起一角。火光早已熄了,可那行字還在眼前晃——“與sw。ac”,墨色深得像滲進紙里。我抬頭看他,喉嚨動了動,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你不是走丟了,你是回來了。”
他站在原地,月光落在他肩上,半邊臉亮著,半邊沉在暗處。他沒說話,只是慢慢抬起手,指尖撫過西裝內袋的位置,那里曾藏著那張冰淇淋的照片。然后他低聲道:“我回來了,可我……是顧晏辭?!?/p>
我手指一僵。
風從屋頂邊緣卷上來,吹亂了額前的碎發(fā)。我沒動,也沒問,只是盯著他。他往前走了一步,又一步,直到站在我面前。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樣隔著一層霧,而是清晰得讓我心口發(fā)緊。
“阿辭不是假的。”他聲音很穩(wěn),“他是我忘了名字之后,唯一還能記得怎么去活的樣子。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是誰,只知道聽見你說話,心就安靜下來??涩F(xiàn)在我想起來了——我是顧晏辭,霖氏的顧晏辭?!?/p>
我呼吸一滯。
“我也曾是那個在黑板上畫星空的人。”他看著我,“高中那年,我轉學去國外前,在你們班代課一個月。你值日那天,我站在門口,看你搓著手吃冰淇淋。我沒敢說喜歡你,只拍了張照片塞進你書包。后來我走了,連告別都沒敢給?!?/p>
我眼眶發(fā)熱,卻沒眨眼。
“十年后我回到這座城市,偶然看到財經雜志上一個外賣員的照片——是你。我讓助理查了路線,每天等你送餐路過公司樓下。有一次你送錯了單,我把飯錢多付了一倍,就為了看你抬頭笑一下。”
我猛地抬頭。
“我知道你會來這家藥店。那天你扶我回去,我就認出你了。但我什么都不記得了,除了你。所以我沒走,我留下來,想重新認識你一次,用‘阿辭’這個名字?!?/p>
我指尖發(fā)抖,攥緊了照片。
“可我不是裝失憶?!彼吐曊f,“我是真的忘了。醫(yī)生說可能是創(chuàng)傷性記憶斷裂,但只有見到你的時候,碎片才會回來。你煮面時攪蛋花的樣子,你下雨天先摸我額頭的習慣,你怕黑,我說過要為你留燈……這些不是我學來的,是它們自己回來了?!?/p>
遠處巷口的光又閃了一下,比剛才更亮。車聲隱隱逼近,輪胎碾過濕漉漉的地面,節(jié)奏越來越近。
他忽然伸手,將我拉近一步。掌心貼上我的后背,力道堅定,像要把我嵌進他的影子里。
“如果我說我是顧晏辭,你會怕嗎?”他問。
我沒回答。
“你會不會覺得,那個會蹲在便利店門口吃三明治的男人,那個把生抽當醋放進湯里的笨蛋,從此就沒了?”
我搖頭,聲音啞了:“我不想丟掉阿辭?!?/p>
他低頭,嘴角浮起一絲極輕的笑:“他沒走。他只是終于明白,自己本來就是誰。這里跳的,從來都是同一個人?!彼テ鹞业氖?,按在他胸口,“你聽見了嗎?它為你亂過十年。”
我貼著他胸膛的手指微微顫抖。心跳聲沉穩(wěn)有力,一下一下撞在我掌心。
“那你還要走嗎?”我問。
他沒松開手,反而將我摟得更緊:“如果告別是為了讓你記住我,那我不告而別。如果重逢是為了讓你相信我,那我現(xiàn)在就站在這里,名字叫顧晏辭,心還是阿辭?!?/p>
話音未落,樓梯口傳來鐵門被推開的聲音。腳步踩在金屬梯上,一聲比一聲急。手電光掃過墻面,有人在喊:“顧總!您在上面嗎?”
他沒回頭。
車聲已經停在樓下,引擎熄火,車門開合。幾道腳步交錯著靠近單元入口。我知道他們是誰——霖氏的人,等了快三個月,終于順著線索找來了。
可他依舊站著,背對著光,面對著我。
“他們來了?!彼吐曊f。
我攥緊他的衣角。
“但我不會走。”他看著我,眼神沉得像要把我刻進骨頭里,“這次換我來找你。換我站在你面前,不逃,也不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