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窗外的雨還沒停,滴水聲斷斷續(xù)續(xù)砸在鐵皮棚上。我翻了個身,床墊吱呀響了一聲,下意識摸了摸肩頭——昨晚睡得不踏實,夢里全是他說的那句話:“如果我一直想不起來,還能叫阿辭嗎?”
我睜開眼,屋里沒人說話。
下桌空著,被子疊得歪歪扭扭,像有人匆忙收拾過。鍋碗沒動,水壺倒扣在灶臺上,干的。我心頭一緊,猛地坐起來,目光掃過屋子,最后停在半開的衣柜門上。
他正蹲在那兒,背對著我,手指輕輕搭在一件襯衫的領口。
是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藍格子襯衫。前房東留下的,我本來打算剪了當抹布,可洗完晾著,總覺得顏色干凈,就一直收著。袖口磨了邊,扣子少了一顆,我拿別針別住,塞在最底下,再沒翻出來過。
可現(xiàn)在,它被抽了出來,擺在最上層。
他沒動,也沒回頭,只是指尖順著領口往下,輕輕摩挲著布料的紋路。動作很慢,像在確認什么。
我赤腳踩在地上,聲音壓得很低:“阿辭?!?/p>
他肩膀動了一下,沒應。
我又叫了一聲,語氣重了些:“起來,別碰別人的東西?!?/p>
他這才緩緩轉過身,抬頭看我。眼神清亮,不躲也不慌,就那么直直地望著我,像在等我解釋。
我走過去,伸手想把襯衫塞回去,他卻先一步抓住了衣角。
“這衣服……”他聲音很輕,幾乎融進雨聲里,“是我的?”
我手一抖,差點打翻旁邊的衣架。
“不是?!蔽抑苯幼н^來,攥在手里,“誰說的?你瞎猜什么?!?/p>
他沒松手,布料被我們倆扯得繃直。他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又閉上。然后,忽然松了力。
我趁機一把抽走,轉身就往柜子最底下塞。動作太急,別針劃了手,一道細紅的痕浮起來。我沒管,硬是把襯衫壓進最底層,還順手把幾件舊t恤堆上去,蓋得嚴嚴實實。
“別人的?!蔽依瞎耖T,咔噠一聲,“撿來的,早就不穿了?!?/p>
說完我轉身就走,想回床邊穿鞋??蓜傔~出一步,就聽見他在后面說:“你昨晚,也這樣藏那本雜志?!?/p>
我腳步頓住。
“你把它塞進柜子,壓在衣服下面?!彼曇羝降脹]有起伏,“就像現(xiàn)在。”
我沒回頭,手指摳著床沿,指甲縫里卡著木屑。
“你怕我知道什么?”他問。
“我沒怕?!蔽肄D過身,語氣硬,“我只是不想你亂翻東西。你是客人,不是主人。”
他坐在地板上,濕衣服還沒換,頭發(fā)還是亂的。可他看著我的樣子,不像個落魄的人,倒像在看一個說謊的小孩。
他沒再追問襯衫的事,只是慢慢站起來,走到廚房那邊,拿起水壺晃了晃。
“沒水。”他說。
我“嗯”了一聲,去接自來水。水龍頭銹了,嘩啦響半天才出水。我低頭灌水,耳朵卻豎著,聽他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