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悄無聲息。
我睜開眼,鐵皮屋頂的余溫早就散了,風從窗縫鉆進來,吹得窗簾輕輕晃。阿辭不在屋里,床鋪整整齊齊,連枕頭都擺回了原位。我坐起身,看見桌上放著我的外賣包,拉鏈是半開的,最外層夾著一張訂單,背面朝上。
我走過去,指尖剛碰到紙邊,就認出了那支筆——是他昨晚畫星圖用的鉛筆,筆尖磨得有點扁,墨色偏深。
翻過來,一行字映入眼簾:“sw,早餐想吃煎蛋?!?/p>
字跡歪扭,卻一筆一劃寫得認真,像小孩臨帖。我盯著那兩個字母,喉嚨忽然發(fā)緊。sw。是我??蛇@縮寫,從沒跟人提過,連房東都只知道我叫“小蘇”。
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他拎著雨衣回來了,頭發(fā)有點亂,像是被風吹過。他站門口,看見我手里的單子,頓了一下。
“你寫的?”我問。
他撓了撓后腦,眼神沒躲,也沒解釋,只說:“手自己動的?!?/p>
我沒再問。把訂單塞進包里,拉上拉鏈,轉身去廚房燒水。水壺剛響,他探頭進來:“今天送哪家?”
“老城區(qū)三十七號,早餐店?!蔽业皖^檢查保溫箱,“你待著就行,別亂走。”
“我想跟你去。”
我抬眼看他。他穿著我借他的舊衛(wèi)衣,袖子長了一截,手插在口袋里,站姿卻不像從前那樣松垮。肩是直的,背是挺的,像某種習慣在慢慢蘇醒。
“電動車只能載一個人?!蔽艺f。
“我跑著跟?!?/p>
我笑了下:“你跑得過電瓶?”
他沒笑,只是看著我,很認真地說:“我想看看你工作。”
我心口一跳,低頭整理頭盔帶子,沒接話。
路上他果然跟著跑了一段,沒穿外套,風灌進衛(wèi)衣里,鼓得像只風箏。我騎得不快,時不時回頭,他始終不遠不近地跟著,呼吸漸漸重了,也沒喊停。到了店門口,他靠在墻邊喘氣,額角冒汗。
“瘋了吧你?!蔽野杨^盔遞給他,“等著。”
我進去取餐,老板遞出三份粥和兩個包子,順手把一張新訂單夾在保溫袋上。我低頭掃了一眼客戶信息,翻過背面——空白。
可當我走出店門,他又站在那兒,手里捏著那支鉛筆,低著頭,在訂單背面寫什么。
我走過去,他抬手擋住字跡,動作快得不像遲鈍的人。
“又寫?”我問。
他把紙遞給我。還是那行字:“sw,早餐想吃煎蛋?!?/p>
一模一樣。
我盯著他:“你記得自己寫過?”
“不記得?!彼麚u頭,“但手動了,我就讓它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