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業(yè)的轟然倒臺,如同一顆精準(zhǔn)投下的炸彈,瞬間將我苦心經(jīng)營、甚至不惜鋌而走險構(gòu)筑的“星光實業(yè)”炸得粉碎。那些穿著白色防護(hù)服、卻代表著法律與秩序冰冷面孔的調(diào)查組,將我死死圍困在工地項目部,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絕望的氣息。每一道審視的目光,都像鞭子抽打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坐牢的恐懼,像冰冷的鐵鉗扼住了我的喉嚨。
在徹底墜入深淵的前一秒,求生的本能讓我撥通了那個最原始、也最不愿驚動的號碼——我的母親。電話接通的那一刻,積壓的所有恐懼、委屈、走投無路的絕望,如同潰堤的洪水,沖垮了我強撐的堤壩?!皨尅染任?!他們要抓我去坐牢!項目……項目出大事了!只有你能幫我了!媽!”
我的聲音嘶啞變形,帶著無法抑制的哭腔和顫抖,語無倫次地將項目的違規(guī)、王家的倒臺、面臨的指控一股腦倒了出來。
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只有壓抑的呼吸聲。然后,我聽到了母親從未有過的、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決絕的聲音:“別怕,兒子。媽……媽想辦法!”
那聲音里,有心疼,有驚怒,更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母親所能爆發(fā)出的最后力量。
母親動用了她塵封多年、幾乎耗盡所有人情的最后底牌——聯(lián)系了一位早已退居二線、但余威猶存的老領(lǐng)導(dǎo)。她豁出了畢生的情面和尊嚴(yán),甚至可能搭上了自己最后的一點體面,只為換我一線生機。最終,代價是慘重的:我得以暫時脫身,免于立刻身陷囹圄,但所有“擦邊”甚至違法的操作留下的爛攤子,必須由我自己親手收拾干凈——尤其是那批被我非法運入、如今成了燙手山芋的工人。
整整七十四個人!像困獸一樣被塞在臨時搭建的防疫帳篷里。每一天,都是燒錢的地獄!帳篷租賃費一天兩百,七十四頂帳篷!每個人每天兩百塊的基本伙食費!還有那些被封存在工地、原本價值不菲的建筑材料——砂漿、膩子粉、真石漆……在潮濕、密封的環(huán)境下堆放了兩個月,加上疫情封控期間無人看管導(dǎo)致的淤積、結(jié)塊、失效……最終能用的,只剩下可憐巴巴的百分之三十!
冰冷的數(shù)字如同鈍刀,一下下切割著我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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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封控費用(74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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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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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天)
+
帳篷費(74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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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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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天)
=
一筆令人窒息的巨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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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報廢損失(近70%的原料價值)
=
又接近三百萬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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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前期為了打通王建業(yè)關(guān)節(jié)以及后續(xù)試圖“滅火”而砸出去的、血本無歸的“打點費”……
粗略一算,我需要賠償?shù)慕痤~,赫然超過了五百萬!這個數(shù)字,像一座冰山,瞬間將我砸入了漆黑冰冷的海底,連掙扎的力氣都幾乎喪失。
為了填這個無底洞,我變賣了一切能變賣的東西。那輛寄托著對胡帆復(fù)雜情感、被我改裝得面目全非的“老8”,連同那輛象征過短暫“安逸”的路虎發(fā)現(xiàn)四,都被迫易主。最后,連名下唯一一套小房子,也掛上了急售的牌子。賣房賣車的錢,像杯水車薪,嘩啦啦倒進(jìn)窟窿里,瞬間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