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燁說到做到,他將明蘭的健康置于首位,甚至為此調(diào)整了自己的公務(wù)。他如今身居高位,軍政事務(wù)繁忙,以往常常在衙門待到深夜,或是需要外出巡視數(shù)日。但現(xiàn)在,除非是必須他親自出面處理的重要軍務(wù)或緊急朝務(wù),他盡可能地將一些不太緊要的文書工作帶回家中處理,并且嚴(yán)格控制在外應(yīng)酬的時間,力求每日都能有足夠的時間陪伴在明蘭身邊。
他的書房,有一半的卷宗被搬到了明蘭院落的暖閣里。暖閣里設(shè)了一張寬大的書案,臨著窗,光線充足。當(dāng)明蘭在暖榻上歇息或看書時,顧廷燁便在那張書案后處理公務(wù)。他批閱公文時神情專注,時而蹙眉沉思,時而奮筆疾書,偶爾會抬頭看向榻上的明蘭,見她安好,便又低頭繼續(xù)。
他們之間并不需要時時交談,那種靜謐的、彼此陪伴的氛圍,本身就帶著一種安定的力量。明蘭有時從書卷中抬起頭,看著顧廷燁伏案工作的側(cè)影,窗外柔和的光線勾勒出他硬朗的輪廓,心中便會涌起一股暖流。這個男人,在外是叱咤風(fēng)云、令敵人聞風(fēng)喪膽的侯爵大將,在家卻能為了她,甘愿困于這一方暖閣,收斂起所有的鋒芒,只為給她一份心安。這份沉甸甸的情意,比任何湯藥都更能撫慰她因病而有些脆弱的心。
下午陽光最好的時候,只要天氣晴好,顧廷燁便會放下手頭的事情,堅持陪著明蘭在庭院里散步。秋日的陽光溫暖而不炙烈,灑在身上暖洋洋的。庭院中的菊花開得正好,姹紫嫣紅,為蕭瑟的秋日增添了幾分亮色。
顧廷燁會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明蘭,步伐放得極慢,遷就著她的體力和偶爾仍會襲來的輕微眩暈。他們并不走遠(yuǎn),只是在院中的青石小徑上緩緩踱步,偶爾停下來看看花,或是聽聽枝頭鳥雀的鳴叫。
“記得你剛嫁過來時,這院里還沒這么多菊花?!鳖櫷顣倚┹p松的話題閑聊。
明蘭微笑著點頭:“是啊,后來瞧著秋天院子里光禿禿的不好看,便陸續(xù)移栽了些。沒想到如今長得這樣好?!?/p>
“是你打理得好?!鳖櫷羁粗琅f蒼白但較之前略有血色的臉,語氣溫和,“等你好利索了,我們再在那邊墻角種幾株梅花,冬日里賞雪賞梅,豈不風(fēng)雅?”
他只是隨口說起未來的打算,卻讓明蘭心中一動。他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他堅信她會好起來,他們的未來還有很長。她輕輕靠向他,低聲道:“好。”
除了陪伴,顧廷燁對明蘭的照顧可謂無微不至。夜間她若稍有動靜,他總是第一時間醒來,問她是否要喝水,或是哪里不舒服。她喝的每一劑藥,他雖不懂醫(yī)理,卻必會過問藥材是否齊備、火候是否到位。連明蘭每日的脈象變化,他都要仔細(xì)詢問丹橘,然后默默記在心里。
這種全方位的呵護(hù),有時甚至讓明蘭覺得有些過于緊張了。一次,她無奈地笑道:“侯爺,我不過是需要調(diào)理的慢性病,又不是紙糊的,您不必如此……草木皆兵。”
顧廷燁卻認(rèn)真地看著她,目光深邃:“在我這里,你比什么都重要。我不能讓你有任何閃失。”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沙場武將特有的執(zhí)拗和守護(hù)決心。
明蘭知道勸不動他,也只好由著他去。被這樣一個人全心全意地珍視著、保護(hù)著,她心中除了感動,更生出了無窮的勇氣。
當(dāng)然,病中的日子并非總是平靜如水。湯藥喝久了,難免會生出厭倦;身體不適反復(fù)時,心情也會隨之低落。尤其當(dāng)聽到女學(xué)那邊傳來一些需要決斷的事情,而自己卻因精力不濟(jì)無法親自處理時,明蘭心中也會泛起一絲無力感和焦躁。
每當(dāng)這種時候,她便會強迫自己放下思緒,或是拿起一本閑書,或是走到窗邊看看庭院中的花草,努力調(diào)整心緒。她深知陳太醫(yī)叮囑的“戒勞戒躁”的重要性,情志不暢最是傷身。她告訴自己,既然選擇了治療,就要有耐心,要相信時間的力量。
顧廷燁也敏銳地察覺到她情緒的細(xì)微變化。他不會直接追問,而是會用他的方式開解。有時是帶來一些京中或各地的趣聞軼事講給她聽,有時是找來一些她以往喜歡的話本子或游記,有時僅僅是默默地陪她坐著,握著她的手,傳遞著無聲的支持。
在顧廷燁的精心照料和明蘭自身的積極配合下,最初的艱難階段慢慢過去。雖然病根未除,眩暈乏力等癥狀仍時有發(fā)生,但發(fā)作的頻率和強度似乎有了一絲減弱的跡象。明蘭的臉色不再像最初那般蒼白得嚇人,偶爾也能有一些胃口,嘗出食物的滋味了。
這一切細(xì)微的好轉(zhuǎn),都讓顧廷燁和身邊伺候的人欣喜不已。明蘭自己也能感覺到,身體里似乎正有一股微弱但頑強的生機,在湯藥和靜養(yǎng)的滋養(yǎng)下,一點點地復(fù)蘇。她對自己說:是的,一定要好起來。為了自己,也為了這個將她視若珍寶的男人,為了這個他們共同經(jīng)營的家。這條路或許很長,但只要懷著希望,一步一步走下去,總能見到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