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指向代表城外壕溝的淺坑:
“新城有淮水之利,壕溝引水,可增其深闊。若能于壕外再布拒馬、陷坑、蒺藜……亦能遲滯敵勢,為城上弓弩多爭幾輪齊射之機?!?/p>
老兵們沉默下來,互相看了看。
這小子說的……句句都在點子上,不像是紙上談兵。
老狗咂咂嘴,一巴掌拍在陳到肩上,這次用了點力:“行啊,陳木頭??床怀鰜?,肚子里還真有點墨水,跟誰學(xué)的?”
陳到被拍得晃了一下,隨口回應(yīng):“亂世求生,胡亂琢磨罷了?!?/p>
“胡亂琢磨能琢磨到這地步?”
另一個什長湊過來,眼神熱切,“那你說,咱們這教導(dǎo)營練的這些隊列,認字,還有這沙盤推演……有用?”
陳到的目光掃過校場上那些疲憊卻眼神專注的身影,落在那幾根被刺得坑坑洼洼的木樁上,又回到粗糙的沙盤。
“有用?!彼曇艉芸隙ǎ?/p>
“隊列齊整,進退如一,令行禁止,是結(jié)陣死戰(zhàn)之本。
識數(shù)認字,通曉旗號口令,可令耳目貫通,如臂使指。
沙盤推演,雖不能盡料敵機變,卻能明地形,知攻守,少幾分臨陣的慌亂?!?/p>
他頓了頓,“侯爺是在打根基。根基打得越牢實,刀磨得越鋒利,活命的機會就越大?!?/p>
老兵們不說話了,眼神里的輕蔑徹底褪去,多了幾分凝重和認同。這新兵蛋子,竟然能短短時間內(nèi)悟透了他們在生死之間才領(lǐng)悟的道理。真他娘的是個天才!
工造監(jiān)內(nèi)院,空氣燙得灼人。
玻璃窯的殘骸還冒著黑煙,滿地碎渣在烈日下閃著刺眼的光。
蔡琰鬢發(fā)散亂,素色裙裾沾滿黑灰,正指揮幾個年輕匠徒用長柄鐵鏟清理滾燙的琉璃疙瘩。
她左臂衣袖卷起,露出一截纏著白麻布的小臂。
“小姐,您歇著,讓小的們來?!币粋€老匠人急得直跺腳。
蔡琰沒理會,目光緊鎖一塊剛鏟出來的暗紅色琉璃團。
她拿起旁邊浸過水的厚布裹住手,忍著高溫,小心翼翼挑下一小塊邊緣。
內(nèi)里不再渾濁,反而透出點朦朧的透明紅光。
“成了……”她聲音嘶啞,幾乎聽不見,“火候差一線……是料配比?!?/p>
“取我昨夜新算的方子。減兩分鉛白,加一分石英砂。清場,重砌窯膛,快!”
老匠人一咬牙:“聽小姐的,清場!重來?!?/p>
隔壁的鋼爐區(qū),熱浪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