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章 仙蹤初現(xiàn)（第1頁）

春寒料峭，融化的雪水混著泥漿，將山村的土路攪成一片污濁的泥塘。韓墨羽踩著濕滑的爛泥，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村口走去，背后的藤簍里是新采的幾株還沾著露水的春筍和幾塊品相尚可的茯苓。簍子比往常輕了不少，但他肩頭的分量卻更重了。

丹田深處，那團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暖意，如同一個永不熄滅的火種，時刻提醒著他自身發(fā)生的劇變。五感的敏銳遠(yuǎn)超從前，他能清晰聞到泥土深處蚯蚓翻動的土腥氣，聽到遠(yuǎn)處溪流淙淙中夾雜著細(xì)小魚兒擺尾的微響。每一次呼吸，似乎都能從潮濕清冷的空氣里，捕捉到一絲若有似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活躍的“氣感”，絲絲縷縷，帶著草木萌發(fā)的生機。

這變化帶來隱秘的喜悅，也帶來更深的茫然。仙路何在？引氣篇》只告訴他如何引氣，如何運轉(zhuǎn)周天，卻未告訴他下一步該走向何方。那枚帶來一切的青銅片，依舊冰冷沉寂，除了那晚的異象，再無任何反應(yīng)。他像一個驟然闖入陌生世界的盲人，空有力量，卻不知方向。

村口的老槐樹下，今日卻比往常熱鬧了幾分。一輛由兩頭健碩青騾拉著的、寬大結(jié)實的烏篷車停在泥濘的路邊，車輪深深陷在泥里。車前站著兩個人，與周遭粗布麻衣、滿面風(fēng)霜的村民截然不同。

其中一個身材矮胖，穿著件半新不舊的醬色綢衫，腆著肚子，正用一方雪白的絲帕捂著口鼻，皺著眉嫌棄地打量著地上流淌的泥水，嘴里嘟嘟囔囔。他身后站著一位青袍人。

那青袍人身形頎長，約莫三十上下，面容普通，眉宇間卻帶著一種村民所沒有的疏淡平靜。一身青色布袍洗得有些發(fā)白，袖口和下擺卻異常干凈，不見半點泥星。腰間隨意系著一條同色的布帶，帶子上掛著一塊半個巴掌大小、溫潤無瑕的白玉佩。他負(fù)手而立，目光淡淡掃過圍攏過來的村民和他們帶來的山貨，眼神平靜無波，既無倨傲，也無熱切，仿佛只是在看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石頭草木。

“是城里來的仙師老爺！”有村人低聲敬畏地說。

“收山貨的，每年開春都來，那個穿綢子的錢管事，后面那個穿青袍的，才是真正的仙師老爺哩！”另一個見過世面的老農(nóng)小聲補充。

韓墨羽的心猛地一跳，腳步下意識地頓住了。仙師！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傳說中的人物！那青袍人身上，他感覺不到任何迫人的氣勢，甚至不如村中獵戶彪悍，但他丹田深處那團微弱的暖意，卻在對方目光掃過時，不受控制地微微加速流轉(zhuǎn)起來！仿佛冰水遇到了微溫，一種源自同類的、極其微弱的感應(yīng)，如同水波般蕩漾開。

他攥緊了藤簍的背帶，粗糙的藤條硌著掌心，帶來一絲疼痛。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聲音似乎放大了數(shù)倍，在耳邊轟響。去不去？問不問？無數(shù)個念頭在腦中激烈交戰(zhàn)。村民們敬畏而好奇地圍攏著，卻無人敢貿(mào)然上前搭話，只將帶來的山珍野味、獸皮藥材堆放在錢管事面前。那青袍人只是偶爾掃一眼，大多時候目光飄向遠(yuǎn)處云霧繚繞的山巒，對眼前的交易似乎并不在意。

眼看那錢管事挑剔地扒拉著幾塊獸皮，似乎快要完成收購，青袍人也微微側(cè)身，目光似要收回。一股強烈的沖動猛地沖垮了所有的猶豫和膽怯。錯過這次，下一次仙蹤出現(xiàn)，不知是何年何月！

韓墨羽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涌入肺腑，壓下狂跳的心。他撥開前面兩個看熱鬧的半大孩子，擠到人群最前面。在村民驚訝、不解甚至帶著點看傻子的目光注視下，他徑直走向那輛烏篷車，在離青袍人幾步遠(yuǎn)的地方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對著那青袍人，帶著山村少年特有的局促和生硬，卻又無比清晰地開口，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fā)顫：

“仙…仙師大人，請…請問…”

青袍人轉(zhuǎn)回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很淡，如同秋日無波的深潭，卻帶著一種洞徹的力量，仿佛瞬間穿透了他單薄的衣衫和強作鎮(zhèn)定的皮囊，看到了他丹田深處那一點微弱的靈光。韓墨羽感覺自己像被無形的山風(fēng)刮過，脊背瞬間繃緊，手心全是冷汗。

“嗯？”青袍人發(fā)出一個簡單的音節(jié)，沒有不耐，也無鼓勵，平靜得令人心慌。

韓墨羽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強行壓下喉嚨里的干澀，鼓起全身的力氣，聲音依舊發(fā)緊，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懇切：“小子…小子僥幸引氣入體，想…想尋一條路，敢問仙師大人，這…這仙路該往何處去？”

話音落下，周圍瞬間安靜了。連那正掂量著獸皮的錢管事也詫異地抬起頭，像看怪物一樣看著韓墨羽。村民們更是面面相覷，竊竊私語聲嗡嗡響起。chapter_（）;

“引氣入體？”青袍人古井無波的眼神終于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漣漪，如同石子投入深潭，轉(zhuǎn)瞬即逝。他上下重新打量了韓墨羽一眼，目光在他粗糙的雙手、洗得發(fā)白的舊衣和那雙因為緊張而顯得格外明亮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頷首，聲音依舊平淡，卻多了一分不易察覺的考量：“小小山村，能自行引氣入體，倒也算一分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