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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太醫(yī)院之行（第1頁）

東宮緊閉的大門，仿佛一道無形的界限，將內(nèi)里的波濤洶涌與外的窺探目光暫時隔開。太子蕭景琰“病”了的消息，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沉寂片刻后，終于蕩開了層層漣漪。

程不識太醫(yī)提著藥箱，跟著引路的小太監(jiān)，步履沉穩(wěn)地穿過東宮略顯冷清的庭院。他是太醫(yī)院的老人，醫(yī)術(shù)精湛，更難得的是口風極嚴，且因早年曾受先皇后恩惠，對東宮總存著一份不便明言的關照。此次太子驟然稱病，陛下那邊只是例行公事地過問了一句，反倒是長春宮派人來太醫(yī)院“關切”了好幾次，話里話外透著打探虛實的意味。程太醫(yī)心中自有計較，面上卻一如既往的平靜。

寢殿內(nèi)，光線被刻意調(diào)暗了幾分，窗戶也只開了小小一隙，流通著微涼的空氣。蕭景琰半倚在榻上，身上蓋著錦被，臉色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有些蒼白，唇色也淡，倒真像是懨懨病體。小林子垂手侍立在床榻邊角，如同最沉默的影子。

“老臣參見太子殿下?！背滩蛔R上前，依禮請安。

“程太醫(yī)不必多禮?！笔捑扮穆曇魩е唤z恰到好處的虛弱和沙啞，他微微抬手，“孤今日總覺得精神不濟，頭目森森，有勞太醫(yī)了?！?/p>

“殿下言重了，此乃老臣分內(nèi)之事?！背滩蛔R起身，在小林子上前搬來的繡墩上坐下，取出脈枕。

小林子小心地托起蕭景琰的手腕，將其輕輕放在脈枕上，又細心地覆上一方薄薄的絲帕。他的動作輕柔而熟練，低垂的眼睫掩去了所有情緒。

程不識伸出三指，搭上脈息，閉目凝神。殿內(nèi)一時靜寂，只聽得見彼此輕緩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蕭景琰看似平靜，但掩在絲被下的另一只手卻微微攥緊。小林子則屏息凝神，目光看似落在程太醫(yī)的手指上，實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警惕著任何一絲不尋常的動靜。

時間一點點流逝。程太醫(yī)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又緩緩松開。他診得格外仔細，左右手輪換數(shù)次。

良久，他終于收回手，睜開了眼睛。

“殿下，”程太醫(yī)的聲音平穩(wěn)，帶著醫(yī)者特有的冷靜，“您脈象弦細，略浮無力，確是憂思勞神過度，兼感秋燥風邪，以致心脈失養(yǎng)，肺氣略郁。乃思慮過甚之癥，需安心靜養(yǎng)，切忌再勞神動怒。”

他這番話，說得四平八穩(wěn)，既點出了“憂思過甚”的病根，符合他們預設的“病因”，又將癥狀說得可輕可重，全看聽者如何理解，完美地契合了此次稱病的需求。

蕭景琰適時地咳嗽了兩聲，低聲道：“有勞太醫(yī)費心。既如此，便請?zhí)t(yī)開個方子，讓孤靜養(yǎng)些時日吧?！?/p>

“是。”程太醫(yī)應道，隨即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補充道，“殿下此癥，氣血略有虧虛，老臣開方時，會酌情加入些黃芪、黨參等溫補氣血之藥。只是……”他話音微頓，目光似是不經(jīng)意地掃過一旁的小林子，又迅速收回，繼續(xù)對蕭景琰道，“只是如今御藥房那邊，因前些時日陰雨，一批新到的黃芪受了潮，藥效恐大打折扣。若是用在殿下藥中，怕是不妥。”

小林子低垂的眼眸倏然一抬，但很快又落下，仿佛只是被太醫(yī)的話吸引了注意。

蕭景琰眸光微閃，順著話問道：“哦？竟有此事？那依太醫(yī)之見……”

程太醫(yī)捋了捋胡須，沉吟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庫房里應還有往年存下的上好黃芪，只是需要專人仔細翻檢挑揀，耗些功夫。老臣會叮囑藥童仔細辦理，只是這配藥送來的時間，或許會比平日晚上一兩個時辰。還請殿下勿怪。”

“無妨，穩(wěn)妥為上。”蕭景琰淡淡道。

“謝殿下體諒?！背烫t(yī)躬身，隨即走到一旁的書案邊，開始寫脈案和藥方。小林子默不作聲地上前研磨。

程太醫(yī)筆走龍蛇，很快寫好了脈案和藥方。他吹干墨跡，將藥方遞給小林子：“按此方抓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苯又?，他又將那張寫著脈案的紙，單獨遞向小林子，語氣如常地吩咐道：“這份脈案，需歸檔太醫(yī)院。你隨老夫帶來的藥童一同去太醫(yī)院錄檔，正好也可督促他們，仔細揀選黃芪，莫要誤了殿下用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