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8章 景琰病倒（第1頁）

如月首次下藥得手后，心中的恐懼逐漸被一種扭曲的興奮和得意所取代。她見太子并未察覺，且之后幾日精神似乎確實因“安神茶”后的強制小憩而略顯舒緩（實則是藥物初期的麻痹效果），便更加大膽起來。

她不再滿足于僅在清晨送一次茶。她開始變著花樣地為太子準備各種湯飲，美其名曰都是祖?zhèn)鞯淖萄a方子，針對太子不同的不適癥狀——有時是提神醒腦的，有時是寧心安神的，有時是健脾開胃的。蕭景琰本就因流言之事心力交瘁，對入口之物不如以往警惕，加之如月表現(xiàn)得無比恭順關(guān)切，他便也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然而，那無色無味的藥粉，被如月一次次地、小心翼翼地摻入這些湯水之中。劑量被她刻意控制得很低，不會立刻引起劇烈反應(yīng)，卻如同滴水穿石，悄無聲息地侵蝕著蕭景琰本就因壓力和郁結(jié)而變得脆弱的身心。

他的狀態(tài)開始變得起伏不定。

有時，在朝堂上，他會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恍惚，眼前景象微微晃動，耳邊大臣的爭論聲變得遙遠而模糊，需要極力集中精神才能聽清內(nèi)容。他會不自覺地走神，反應(yīng)也較以往遲鈍半拍。雖然極力掩飾，但那份心不在焉和偶爾的答非所問，還是落入了某些有心人的眼中，引來了竊竊私語和探究的目光。

有時，在書房批閱奏章，他會覺得異常疲憊，仿佛精力被抽空，握著筆的手都感到酸軟無力。思緒常常中斷，對著簡單的政務(wù)也需耗費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才能理清頭緒。頭痛發(fā)作得越來越頻繁，且程度日益加劇，程太醫(yī)開的安神藥效果越來越差。

更明顯的是他的情緒。他會變得異常煩躁易怒，一點微小的不如意就能引燃他的怒火。一份公文謄抄略有瑕疵，一名宮人腳步聲稍重，都可能招來他前所未有的厲聲斥責。但發(fā)怒之后，他又會迅速陷入一種更深沉的疲憊和厭倦之中，獨自一人對著窗外枯坐，眼神空洞，仿佛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這種反常的變化，東宮上下都感受到了。

蘇婉如憂心忡忡。她細心記錄了太子每日的飲食起居，發(fā)現(xiàn)他的異常似乎總與如月送來湯飲的時間有所關(guān)聯(lián)。但她沒有證據(jù)，更不敢憑空懷疑貴妃送來的人，只能更加小心地伺候，并私下里將自己的疑慮告訴了值得信任的趙懷安。

趙懷安也察覺了太子的不對勁。他曾試圖委婉地提醒太子注意身體，是否請程太醫(yī)再來仔細瞧瞧，卻被太子不耐煩地打斷。他只能加強戒備，特別是對如月出入書院的監(jiān)控，卻苦于找不到任何實質(zhì)性的把柄。

小卓子更是急得團團轉(zhuǎn)。他不敢去找如今形同陌路的師父林夙，只能偷偷跟蘇婉如和趙懷安念叨：“殿下這是怎么了？以前再難也沒見這樣……看著真叫人心里發(fā)慌?！?/p>

而這一切，都沒有逃過一雙在遠處沉默注視的眼睛。

林夙雖然被明令禁止近身伺候，但他經(jīng)營東宮多年，自有其消息渠道。小卓子、蘇婉如甚至一些受過他恩惠的低階宮人，都會有意無意地將太子的異常情況傳遞給他。他聽著那些描述——精神恍惚、易怒、疲憊、頭痛加劇……心中的不安如同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這絕不僅僅是心力交瘁所致。他太了解蕭景琰，太子骨子里有著驚人的韌性，過去比這更艱難的時刻也未曾如此失態(tài)。這更像是……某種外因?qū)е碌陌Y狀。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鎖定了近日頻繁出入書房、殷勤備至的如月。周貴妃送來的人……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突然得到太子的些許信任……太子的異常又恰好與她開始頻繁獻殷勤的時間點吻合……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形成，讓他不寒而栗。

他必須做點什么。但他如今的身份，根本無法直接插手太子飲食，更無權(quán)審問如月。一旦行事不密，打草驚蛇，反而可能給太子招來更大的麻煩，甚至坐實了那些“不能容人”、“針對貴妃”的污名。

他只能暗中行動，加倍謹慎。

他秘密召來了小卓子，避開所有人，低聲吩咐：“從今日起，你想法子留心如月送入書房的每一盞湯水茶飲。不必試圖截留，只需記住她送去的時辰、種類，還有……殿下飲用后的反應(yīng)，哪怕是最細微的變化，都要記下來，找機會告訴我?！彼D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嚴厲，“記住，絕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尤其是如月。否則，你我性命事小，殿下的安危事大?！?/p>

小卓子從未見過師父如此凝重的神色，嚇得臉色發(fā)白，但立刻用力點頭：“師父放心，奴才……奴才一定辦好！”

他又通過極為隱秘的方式，聯(lián)系了宮外的蕓娘，請她動用一切關(guān)系，暗中查訪周貴妃母族或關(guān)聯(lián)藥鋪近期是否有購入特殊藥材的記錄，特別是那些藥性隱蔽、能致人精神萎靡或情緒異常的藥物。

然而，還不等林夙查到確鑿證據(jù)，情況急轉(zhuǎn)直下。

這日午后，蕭景琰勉強支撐著參加了一個小型的朝議，議題是關(guān)于南方水患后的賑災(zāi)款項撥付。戶部尚書錢有道一如既往地哭窮扯皮，各方勢力為了利益爭論不休。蕭景琰聽著那些冠冕堂皇的推諉之詞，看著錢有道那副貪婪虛偽的嘴臉，只覺得一陣陣反胃和頭暈。

他試圖據(jù)理力爭，為災(zāi)民爭取更多的糧款，卻感到注意力難以集中，胸口發(fā)悶，呼吸不暢。他的發(fā)言失去了往日的條理和力度，甚至被錢有道巧妙地頂撞回來，引得幾個中立官員都微微搖頭。

二皇子蕭景宏在一旁看著，嘴角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好不容易熬到朝議結(jié)束，蕭景琰幾乎是踉蹌著走出大殿。趙懷安連忙上前扶住他，觸手只覺得他手臂冰涼，卻在微微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