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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發(fā)難時機（第1頁）

夜色如墨，東宮書房的燭火卻燃至三更。

景琰屏退了所有侍從，只留林夙一人在側(cè)。那張殘破的調(diào)度單和幾頁抄錄的草冊記錄，就攤在紫檀木大案上，像幾塊灼熱的炭，燙得人無法安枕。

“東西已經(jīng)送來了兩天，”景琰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絲疲憊，更多的卻是冰冷的銳利，“林夙，依你之見，我們何時將這證據(jù)公之于眾？”

林夙垂手立在案旁，目光掃過那模糊的印鑒，沉吟片刻，方才開口：“殿下，證據(jù)雖已確鑿，但發(fā)難的時機，比證據(jù)本身更為重要。”

“哦？細說?！?/p>

“如今，三皇子雖在漕運之爭中受挫，鹽稅案又被我們抓住了尾巴，但其根基未損。李閣老門生故舊遍布朝野，清流之中亦有不少人為其搖旗吶喊。若此刻我們驟然發(fā)難，他必然斷尾求生，推出幾個無關(guān)緊要的替罪羊，甚至可能反咬一口，說我們構(gòu)陷皇子，動搖國本。屆時，陛下為平衡朝局，很可能再次高高舉起，輕輕落下?！?/p>

景琰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發(fā)出篤篤的輕響?！安诲e。蕭景哲最擅長的便是這一套。上次鹽案初爆，他便棄卒保帥，安然脫身。”

“所以，我們不能給他這個機會?！绷仲砩锨耙徊?，燭光在他清秀的臉上投下?lián)u曳的陰影，“我們需要一個他無法輕易脫身，甚至必須親自站在前臺，無法推諉的場合?！?/p>

景琰抬眼看他：“太后冥誕？”

“正是?！绷仲睃c頭，“太后冥誕乃國之大典，由三皇子總理，殿下協(xié)辦。此事關(guān)乎圣譽、孝道，更是陛下考察兩位皇子能力的重要場合。三皇子為挽回此前劣勢，必會在此事上極力表現(xiàn)，力求完美。屆時，他需要調(diào)動大量資源，協(xié)調(diào)各方關(guān)系，任何一環(huán)出錯，都可能讓他萬劫不復(fù)。而我們手握的證據(jù)，正可以在此刻，成為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景琰眼中閃過一絲激賞，但隨即又被更深沉的思慮取代?！澳愕囊馑际?，等到冥誕大典籌備的關(guān)鍵時刻，甚至是大典當(dāng)日，再拋出證據(jù)，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奴才以為，可在冥誕大典前數(shù)日，待其將所有籌備事宜敲定，人員、錢款調(diào)度完畢，已成騎虎難下之勢時，再行發(fā)動。屆時，他欲撤換不及，欲辯無詞，更無法將責(zé)任推給下屬。陛下縱想保他，在鐵證和朝野輿論面前，也需掂量三分。”

“釜底抽薪……”景琰喃喃道，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讓他先爬上高處，再斬斷其梯子。好，此計甚毒，但也甚好?！?/p>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只是，等待需要耐心。蕭景哲并非蠢人，鹽稅案我們雖未深究，但他必然已如驚弓之鳥。冥誕籌備期間，他定會加倍小心，我們未必能輕易抓到把柄。”

林夙緩步跟上，低聲道：“殿下，我們不需要再抓新的把柄。我們手中已有的，便是最鋒利的刀。我們只需要等待，等待一個最適合揮刀的時機。而且……三皇子為求冥誕風(fēng)光，所耗甚巨，內(nèi)帑和戶部撥款皆有定數(shù)，他若想辦得奢華，錢從何來？或許……正是他動用那些不干凈的錢款之時?！?/p>

景琰轉(zhuǎn)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林夙：“你是說，他可能動用貪墨的鹽稅？”

“未嘗沒有可能。即便不是直接動用，其母族張家、李閣老一黨，為助他成事，也難免會動用非常手段籌措資金。只要他們動了，就可能會留下痕跡。即便沒有，我們手中的證據(jù)，也足以在關(guān)鍵時刻，將他與這些骯臟勾當(dāng)牢牢綁在一起。”

接下來的日子，朝堂表面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靜。

三皇子蕭景哲果然如林夙所料，將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太后冥誕的籌備之中。他不再與東宮在明面上爭執(zhí)，反而時常表現(xiàn)出謙和與合作的態(tài)度，與景琰商議大典細節(jié)，一副兄友弟恭、同心為國的模樣。

然而，暗地里的動作卻從未停止。林夙安插在各處的眼線回報，三皇子府邸夜間往來人員明顯增多，其中不乏江南口音的商賈模樣之人。內(nèi)廷司和戶部那邊，杜衡也發(fā)現(xiàn)，有幾筆用于冥誕的款項撥付流程異?？旖荩坪跤腥嗽诒澈髲娏ν苿?，且款項最終流向了一些背景模糊的“皇商”機構(gòu)。

“他在加緊籌錢，也在加緊布局?！绷仲韺R總的情報呈報給景琰，“看來，他是想在冥誕大典上一鳴驚人，徹底扭轉(zhuǎn)之前的劣勢。”

景琰翻閱著情報，冷笑道：“他想風(fēng)光，孤便讓他‘風(fēng)光’個夠。杜衡那邊，卡住的款項繼續(xù)卡著，但不必卡得太死，讓他能感覺到壓力，卻又覺得有路可走。”

“奴才明白。松緊適度，方能逼出真章?！?/p>

與此同時，景琰在協(xié)辦冥誕事宜上，則采取了與蕭景哲截然不同的策略。他嚴(yán)格遵循禮制，所有用度皆在預(yù)算之內(nèi)，甚至主動削減了一些不必要的排場，主張“心意至上，節(jié)儉為本”。他的這份“低調(diào)”與蕭景哲的“積極”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一日，皇帝召見二人，詢問冥誕籌備進展。

蕭景哲侃侃而談，從儀仗規(guī)制、樂舞編排，到宴席菜品、賞賜物品，無不力求奢華精致，引經(jīng)據(jù)典，極力描繪出一幅盛世慶典的畫卷。

皇帝聽得頻頻點頭，顯然對這份“孝心”和“能力”頗為受用。

輪到景琰時，他只是言簡意賅地匯報了核心議程和必要的開支，最后補充道：“父皇，太后生前常教導(dǎo)兒臣，勤儉乃持家治國之本。此次冥誕，兒臣以為，莊重肅穆，合乎禮制，方能真正體現(xiàn)對太后的追思與敬意。過度奢靡，恐非太后所愿，亦與當(dāng)下國庫情況不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