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02章 夜語低喃（第1頁）

林晏是在一陣劇烈的心悸和符印灼痛中徹底清醒過來的。

他猛地睜開眼，洞頂粗糙的巖石紋理映入眼簾，跳躍的篝火將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身下是干燥的枯草，身上蓋著半干的外袍，傷口處傳來被妥善處理后的清涼感，體內(nèi)混亂的氣息也平復(fù)了許多。

是蘇辭……

他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尋找，只見蘇辭抱膝坐在火堆旁，側(cè)對著他，正望著跳動的火焰出神。

她的側(cè)臉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有些蒼白，睫毛低垂，投下一小片陰影，整個人透著一股異常的安靜，甚至可以說是……沉寂。與她平日里的溫婉堅韌，或是服用涅盤散時那股磅礴爆發(fā)的生命力都截然不同。

這種異樣的安靜讓林晏心頭莫名一緊。

他嘗試挪動身體，骨骼和肌肉立刻發(fā)出抗議的酸疼，尤其是左肩，但尚在可承受范圍內(nèi)。他撐著手臂，慢慢坐起身。

窸窣的聲響驚動了蘇辭。她猛地轉(zhuǎn)過頭，眼中閃過一絲來不及掩飾的慌亂，隨即迅速被關(guān)切覆蓋：“你醒了？感覺怎么樣？別亂動，傷口才剛穩(wěn)住?！彼B忙起身過來想要攙扶。

“無礙?！绷株虜[擺手，聲音還有些沙啞，目光卻精準(zhǔn)地落在她下意識縮回去的手腕上。盡管只是驚鴻一瞥，他依然清晰地看到，那青符印記的顏色變得愈發(fā)深邃，邊緣那抹暗紅雖已內(nèi)斂，卻如同沉淀的血色，透著一股令人不安的詭秘感。而印記中心那點朱砂紅，卻異常清晰，仿佛一顆凝視著他的眼睛。

這不是他昏迷前看到的模樣。涅盤散的效果竟如此霸道詭異？

“你的手……”他開口，語氣帶著不容回避的探詢。

蘇辭動作一僵，下意識地將手腕縮進袖中，避開了他的目光，低聲道：“那藥力……似乎還沒完全過去……偶爾還會有些異樣，不礙事的?！彼噲D轉(zhuǎn)移話題，“你昏迷了一夜，現(xiàn)在覺得如何？內(nèi)息可還順暢？”

林晏沒有被她帶偏，醫(yī)者的本能和對符印的敏感讓他無法忽視這種變化。他凝神細察，更能感覺到蘇辭周身的氣息也與以往不同。那并非強弱的變化，而是一種質(zhì)的不同，仿佛溫和的流水下隱藏了冰冷的暗礁，看似平靜，實則潛藏著難以預(yù)料的危險。

“蘇辭，”他語氣沉凝，“涅盤散非同小可。你強行服下三顆，藥力遠超負(fù)荷。如今雖看似度過危機，但后續(xù)變化難料。若有任何不適，絕不能隱瞞?！?/p>

蘇辭抿緊了唇，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她如何不知？那股力量在體內(nèi)流轉(zhuǎn)時，偶爾會閃過一絲冰冷的、近乎暴戾的沖動，雖然轉(zhuǎn)瞬即逝，卻讓她心驚膽戰(zhàn)。尤其是在動用力量為他療傷之后，那種空虛之后隱隱躁動的感覺更為明顯。

她不敢說。林晏重傷初愈，前路未卜，她不能再讓他為自己擔(dān)憂。

“真的……還好?！彼痤^，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卻顯得有些蒼白無力，“只是有些疲憊。你感覺怎么樣？我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林晏深深看了她一眼，知她有心隱瞞，此刻卻也不便逼問。他緩緩調(diào)息，感受著體內(nèi)情況：“傷勢已無大礙，恢復(fù)五六成。只是……”他頓了頓，眉頭微蹙，“方才醒來時，心口悸動難安，符印灼痛異常，似是……被某種極兇戾的氣機所驚擾。你可有感應(yīng)？”

蘇辭聞言，臉色微變，立刻想起江中那駭人的巨大黑影和鱗片冰冷的觸感，以及符印那短暫的怪異共鳴。她遲疑片刻，終是將昨夜跳江后險些被暗流卷走、以及觸碰到的那個難以形容的龐大存在低聲說了一遍。

“絕非尋常水族，”林晏聽完，面色凝重?zé)o比，“其氣息能引動你我這經(jīng)過變異的符印……恐怕是某種上古遺種，或與這天地間的‘荒’力、亦或是與青鸞、劍閣之力有所關(guān)聯(lián)的異獸。此地臨近蜀州，水脈深遠，藏有此類兇物也不無可能。它雖未主動攻擊，但其存在本身即是莫大威脅。我們必須盡快離開江邊?！?/p>

他目光掃過洞外漸亮的天色和奔流的江水，眼中憂色更深。水中兇物窺伺在側(cè)，劍閣追兵恐怕也正在沿江瘋狂搜捕，他們停留的時間越多一分，危險便增加一分。

“離開？去哪？”蘇辭下意識地問，手卻不自覺地按住了懷中那塊冰冷的石板。

林晏敏銳地捕捉到她這個小動作?！澳銘阎惺呛挝?？”

蘇辭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塊黑色石板取了出來，遞給他?！霸凇谀鞘依镎业降?。被藏在破碎的符陣下面?！?/p>

林晏接過石板，指尖觸及那冰冷堅硬的質(zhì)感，心中便是一沉。就著火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地圖與字樣，尤其是那醒目的“劍閣”標(biāo)記和“皇都”指向，以及那幾行令人觸目驚心的小字。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劍鞘有瑕，需藥引補全”和“密切監(jiān)視刺史府，‘藥引’或?qū)F(xiàn)于……”這幾行字上，臉色一點點變得蒼白，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幾乎要將石板捏碎。

結(jié)合自身遭遇、劍閣對他異乎尋常的執(zhí)著、以及蘇辭剛才提及的江中異獸也可能與某種力量共鳴……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腦中驟然清晰——劍閣如此迫切地想要抓住他，或許并非僅僅因為他是“劍鞘”之一！

他那相對純凈的、源自靈犀印的青丹靈暉之力，很可能就是那個用于“補全”魂種、完成最終儀式的關(guān)鍵“藥引”！

而蘇辭，或許從一開始，就是被選中的、用于溫養(yǎng)和轉(zhuǎn)化那枚危險“煞丹”的“副鞘”，同時也是牽制他這個“主藥引”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