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親王面色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天空,眼中怒火翻騰,卻比部下多了一絲久經(jīng)沙場的老辣與疑慮。
他猛地一抬手,掌心朝下壓了壓,議事廳內(nèi)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燭火燃燒的輕響。
“那幾個人,處置干凈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回王爺,按您的吩咐,那幾個‘白黨狂徒’已被就地正法,尸首還懸在邊境關(guān)卡示眾,就是要讓白時雨看看,肅州不是他能隨意撒野的地方!”親衛(wèi)隊長躬身回話,語氣帶著幾分狠厲。
“好?!泵C親王冷哼一聲,指節(jié)在案上輕輕敲擊,目光卻始終落在那封密信上。
“前幾日收到密報,白黨已暗中聯(lián)絡(luò)肅州附近的羌人部落,似有借外力牽制肅州軍之意。白黨想試探本王的底線,本王便讓他知道,肅州的兵,不是嚇大的。但這信……”他拿起密信湊近燭火,指尖捻起一點墨漬,白相府慣用的松煙墨偏黑,這封信的墨色卻帶了點桐油味,是京城小鋪才用的劣等墨,“這信來得太過刻意,那幾個人的囂張也近乎愚蠢,一點都不似白鴻漸那老狐貍一貫的縝密風格。這里面,或許有詐?!?/p>
就在這時,親衛(wèi)隊長再次入帳,躬身稟報:“王爺,營外有一名布商求見,自稱從京城而來,說有故人之物要親手呈給王爺?!?/p>
“京城?故人?”肅親王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警惕,“白時雨剛派人來挑釁,就有京城來人,倒是巧。帶他進來,本王倒要看看,是哪路的‘故人’?!?/p>
片刻后,一名身著青色布衫的男子被帶入議事廳。他約莫二十七八歲,身形挺拔,面容清秀,雖穿著尋常布商服飾,卻難掩周身的沉穩(wěn)氣度。面對滿帳殺氣騰騰的將領(lǐng)和肅親王審視的目光,他不卑不亢,拱手行禮,動作標準利落,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商人。
此人正是秦滄,是吳掌柜收養(yǎng)的義子,早年曾隨吳掌柜跑遍西北商路,如今已接手吳掌柜手中大半的西北商路事宜,常年往返京城與肅州,熟稔邊境商道與親王府人脈。
他抬頭時,目光平靜地掃過廳內(nèi)眾人,隨即從懷中取出一枚玄鐵令牌,雙手捧著遞上前:“草民秦滄,見過王爺。草民臨行前,我家小姐特意讓屬下帶了當年王爺贈予沈?qū)④姷摹茄兰棥癁樽C”
肅親王的目光落在令牌上,瞳孔微微一縮。
“狼牙箭鏃?”他語氣稍緩,卻仍帶著幾分警惕,“沈戰(zhàn)……是他讓你來的?北疆現(xiàn)在的形勢如何?”他與沈戰(zhàn)雖有舊誼,曾在邊關(guān)聯(lián)手抵御過北戎,可如今局勢敏感,半點不能大意。
秦滄沉聲道:“回王爺,鎮(zhèn)國將軍與少將軍沈靜松,如今正被困北疆,白黨以‘軍糧摻毒’為由,斷了沈家軍的糧草補給,形勢已是萬分危急。但草民此次前來,并非為沈?qū)④娗笤?,而是為王爺您而來?!?/p>
“為本王?”肅親王挑眉,眼中的疑慮更重,“本王與沈家雖有舊交,卻也許久未曾往來。沈小姐讓你來見本王,究竟有何用意?”
秦滄糾正道,語氣依舊平靜,“小姐聽聞近日有白黨宵小在王爺?shù)亟缟?,特命草民前來示警。小姐想問問王爺:白黨既能以‘摻毒’之名斷沈家軍之糧,又如何會放過常年駐守西北、手握兵權(quán)的王爺您?如今朝廷正有一批新糧要送往北疆,名義上是犒勞沈家軍,實則是想繼續(xù)用糧草鉗制沈家,等沈家軍徹底覆滅,下一個被針對的,恐怕就是王爺?shù)拿C州軍了。”
秦滄的話,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精準地刺中了肅親王最深處的憂慮。他低頭看了一眼案上的密信,再想到肅州軍日漸緊張的糧草儲備,秦滄的話突然變得無比真實——白黨要的,從來都不是某一支軍隊,而是所有不聽從他們掌控的勢力。
秦滄見狀,繼續(xù)道:“我家小姐深知王爺?shù)睦Ь?,也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愿與王爺做一筆交易。白黨此次押送的糧草,數(shù)目巨大,足夠支撐兩軍數(shù)月之用。小姐愿與王爺聯(lián)手,半途‘截’之。事成之后,糧草五五均分,王爺既可解肅州軍的燃眉之急,又能重挫白黨的氣焰,一舉兩得。不知王爺,可敢接下這份‘投名狀’?”
議事廳內(nèi)一片寂靜,連燭火燃燒的聲音都變得清晰起來。肅親王的目光在玄鐵令牌與密信之間來回掃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案角,心中飛速盤算著利弊。
沈家的提議,無疑是雪中送炭??伤杂凶詈笠唤z疑慮,畢竟此事關(guān)系到肅州軍的生死存亡:“你如何證明,此事不是沈家與白黨聯(lián)手設(shè)下的圈套?若這是一場針對本王的陷阱,本王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秦滄坦然迎上肅親王的目光,語氣誠懇:“王爺明鑒。若這是圈套,沈家何須動用安陽侯府最后的隱秘關(guān)系與信物?又何須將‘劫糧’這等潑天大罪的把柄親手送到王爺手中?我家小姐此舉,實為置之死地而后生——沈家軍已到了無糧可食的地步,若不放手一搏,便是死路一條。小姐是想為沈家軍爭一條生路,也想為王爺您,爭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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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補充道:“若王爺應(yīng)允,三日后正午,祁連山鷹嘴隘,我家的人會在那里設(shè)伏,以三響箭為號,與王爺?shù)娜艘煌瑠A擊糧隊。若王爺不信,草民今日便告辭,就當此事從未發(fā)生過,沈家軍也會自行行動,絕不牽連王爺。”
利弊已然清晰,巨大的誘惑與共同的敵人,最終壓倒了那點殘存的疑慮。肅親王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時,眼中已沒了猶豫,只剩下決絕:“好!本王就信沈戰(zhàn)一回,也信他養(yǎng)了個有膽有謀的好女兒!秦滄,你回去告訴沈小姐,三日后,鷹嘴隘,本王的人,準時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