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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六年七月中,陳暮隨曹操行營抵達官渡前線。
還未靠近主戰(zhàn)場,一股混雜著泥土腥氣、人馬汗臭和隱隱鐵銹味的壓抑氣息便撲面而來。越往前走,景象越是觸目驚心。原本的村落化為焦土,田埂間散落著折斷的兵器和無人收斂的尸骸,被烏鴉啄食得面目全非。僥幸存活的百姓早已逃散,只留下死寂的荒蕪。
當曹軍連綿的營壘終于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時,陳暮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并非簡單的柵欄土墻,而是一片依地勢修建、層層疊疊的防御工事。深挖的壕溝縱橫交錯,其內(nèi)插滿削尖的木樁;夯土壘砌的壁磊高達數(shù)丈,其上箭樓、望臺林立,旌旗密布,哨兵的身影如同釘在墻頭的雕塑。營寨之間,通道蜿蜒,既便于聯(lián)絡(luò),又能在被突破時各自為戰(zhàn),互為犄角。整個曹營,像一只匍匐在大地上的鋼鐵巨獸,沉默地面對著北方。
而對面的袁軍營寨,更是望不到邊際。白色的營帳如同雪原,覆蓋了目力所及的所有丘陵和平地,數(shù)量是曹營的數(shù)倍乃至十數(shù)倍!無數(shù)旌旗在風(fēng)中招展,仿佛一片移動的森林。即便相隔甚遠,也能感受到那股如山如海般的壓迫感。
陳暮被安排在靠近中軍的一處營區(qū),與郭嘉、荀攸等謀士的營帳相鄰。他甫一安頓,便被召至曹操的中軍大帳參與軍議。
帳內(nèi),氣氛凝重。曹操一身戎裝,指著沙盤上標注的幾處區(qū)域,聲音沙啞卻充滿力量:“袁本初仗著人多,連日來不斷派兵沖擊我左右兩翼營壘,雖未得逞,卻也在大量消耗我軍箭矢、體力。諸位,有何破局之策?”
軍議尚未有結(jié)果,帳外突然傳來震天的鼓噪聲和吶喊聲。一名軍校疾步入內(nèi)稟報:“司空!袁將高覽引兵數(shù)千,在營前叫陣,口出狂言,辱罵司空!”
曹操眼中寒光一閃,看向麾下眾將:“誰去斬了此獠?”
“末將愿往!”一聲雷鳴般的暴喝響起,如同平地驚雷。眾人看去,正是曹操的親衛(wèi)猛將,虎癡許褚!他身軀雄壯如鐵塔,面目猙獰,此刻須發(fā)皆張,眼中燃燒著嗜戰(zhàn)的火焰。
“好!仲康,予你五百精騎,去會會那高覽!”曹操下令。
許褚轟然應(yīng)諾,提起那柄駭人的九環(huán)厚背大刀,轉(zhuǎn)身大步出帳,甲葉鏗鏘作響。
陳暮心中一動,征得曹操同意后,跟隨其他謀士一同登上營中較高的望樓觀戰(zhàn)。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這個時代頂尖武將的對決。
只見曹營寨門大開,許褚一馬當先,如同出閘猛虎,率五百鐵騎旋風(fēng)般沖出。對面,袁軍陣前,一員大將手持長槍,勒馬而立,正是河北名將高覽。他見許褚出陣,也不答話,催動戰(zhàn)馬,挺槍便刺!
兩馬交錯,刀槍碰撞,發(fā)出一聲刺耳欲聾的金鐵交鳴!火星四濺!
許褚力大刀沉,每一刀劈出都帶著撕裂空氣的惡風(fēng),簡單、粗暴,卻蘊含著毀滅性的力量。高覽槍法靈動,如毒蛇出洞,點點寒星直取許褚要害,試圖以巧破力。
“鐺!鐺!鐺!”震耳欲聾的撞擊聲連綿不絕,仿佛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口。兩人在陣前盤旋廝殺,刀光槍影攪在一起,卷起漫天塵土。雙方的士兵都屏住了呼吸,只剩下聲嘶力竭的助威吶喊。
陳暮緊緊抓著望樓的欄桿,手心全是汗。他能清晰地看到許褚每一次揮刀時臂膀肌肉的賁張,看到高覽躲閃時戰(zhàn)馬肌肉的劇烈顫動,甚至能看到兵器碰撞時崩飛的小小鐵屑。這種純粹力量與技藝的碰撞,遠超他之前所有的想象,血腥而直接,震撼人心。
戰(zhàn)至二十余合,許褚似乎被高覽的游斗激怒,猛地發(fā)出一聲咆哮,如同虎嘯山林,竟不顧刺向肋部的長槍,雙手掄圓大刀,以一式力劈華山,朝著高覽的頭顱猛剁下去!這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高覽沒料到許褚如此悍勇,大驚失色,急忙回槍格擋。
“咔嚓!”
一聲脆響,高覽手中的長槍槍桿竟被許褚這含怒一刀生生劈斷!大刀去勢稍減,但仍狠狠劈在高覽的肩甲上,甲葉碎裂,血光迸現(xiàn)!
高覽慘叫一聲,險些栽落馬下,不敢再戰(zhàn),伏在馬背上,狼狽不堪地敗回本陣。袁軍士氣受挫,陣型一陣騷動。
許褚也不追趕,勒馬橫刀,朝著袁軍陣營發(fā)出震天狂笑:“河北鼠輩,還有誰敢來送死?!”
曹軍陣營爆發(fā)出海嘯般的歡呼,士氣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