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
共生學(xué)院的演武場被改造成了巨大的宴會廳,數(shù)百張木桌拼在一起,從場頭一直延伸到場尾,桌上擺滿了各族的年禮——望漁村的海鮮糕冒著熱氣,北境的凍靈肉泛著油光,西域的沙漠果堆成小山,萬蠱嶺的蜜餞透著甜香。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張長桌,上面擺著個足有半人高的靈米糕,糕頂用果脯拼出“共生”二字,是清月帶著學(xué)院的弟子們忙活了三天才做好的。
林辰站在宴會廳門口,看著陸續(xù)趕來的身影,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阿明已經(jīng)兩鬢染霜,卻依舊精神矍鑠,正指揮著弟子們給長輩們斟酒;阿芷成了中州最有名的醫(yī)師,身邊圍著一群年輕的藥童,手里捧著新熬的藥膏,說是給大家守歲時暖手用的;小柱子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怯生生的少年,他穿著一身海藍色的法袍,腰間掛著傳聲螺,正眉飛色舞地給雪狼族的孩子們講東海的奇聞,說他上個月見到了玄鱗鯨的幼崽,鱗片是珍珠色的,一噴水就能造出彩虹。
“在看什么呢?”清月走過來,給林辰披上一件厚氅。她的眼角也添了些細紋,卻更添溫婉,發(fā)間別著一支用凈靈草編織的發(fā)簪,是當年林辰在凈靈谷給她做的,如今已陪了她數(shù)十載。
“在看他們?!绷殖街钢鴪鰞?nèi)的熱鬧景象,“阿明的兒子都能引氣入體了,剛才還纏著我要學(xué)混沌劍法呢?!?/p>
清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阿明的小兒子正舉著一把木劍,有模有樣地比劃著,引得周圍一片哄笑。“像極了當年的阿明?!彼χf,“還記得他第一次來凈靈谷,扛著半袋靈米,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現(xiàn)在卻能獨當一面,把學(xué)院打理得井井有條?!?/p>
兩人走進宴會廳,立刻被眾人圍住。風(fēng)萬里拄著一根龍頭拐杖,笑著打趣:“林兄,清月圣女,你們可算來了!老風(fēng)我特意帶來了青云閣窖藏的‘百歲酒’,今天非得跟你們喝三杯不可!”
赤陽子也湊過來,手里捧著個錦盒:“這是我新煉的‘長春丹’,用共生靈植的花蕊做的,雖不能長生,卻能養(yǎng)氣安神,給你們補補身子。”
玄陰坐在角落的桌邊,正低頭給一個雪狼族的孩童削木劍。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全白了,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唯獨那雙眼睛,依舊清澈如當年。見林辰望過來,他抬起頭,露出一抹淺淡的笑,算是打過招呼。這些年,他很少參與熱鬧,卻總會在除夕這天準時出現(xiàn),默默地坐在角落,看著滿堂的歡聲笑語,像個守護著秘密的老者。
宴席開時,老船長顫巍巍地站起來,端著一碗靈酒,聲音雖有些沙啞,卻字字清晰:“老朽活了快百歲,見過災(zāi)荒,遇過海難,從沒見過中州像今天這樣安穩(wěn)過!這杯酒,敬林先生,敬清月圣女,敬所有守護這片土地的人!”
眾人紛紛舉杯,酒碗碰撞的聲音清脆響亮,在宴會廳里久久回蕩。林辰站起身,環(huán)視著滿場的面孔——有熟悉的長輩,有成長起來的晚輩,還有些陌生的新面孔,是近年從更遠的地方遷徙來的生靈。他們的種族不同,功法各異,卻在此刻圍坐在一起,像一家人般守歲,這便是他與清月畢生追求的“共生”。
“這杯酒,該敬大家?!绷殖降穆曇魷睾蛥s有力,“守護從不是一兩個人的事,是望漁村的漁網(wǎng),是雪狼族的長矛,是萬蠱嶺的益蠱,是青云閣的劍,是丹爐峰的火……是我們每個人手中的‘武器’,共同撐起了這片天地?!?/p>
清月接著說道:“藏經(jīng)洞的古籍上說,‘歲暮守歲,守的不是時光,是人心’。只要我們的心還在一起,中州的安寧就永遠不會變。”
酒過三巡,玄陰忽然站起身,走到場中央。他手里拿著一個陳舊的木盒,打開后,里面是半塊磨損的玉佩,正是當年影殺閣的信物?!敖袢?,有件事該了了?!彼穆曇羝届o無波,“這半塊玉佩,是我當年入歧途的見證,留著也是心魔?!?/p>
說著,他將玉佩放在地上,抬手打出一道空明劍意。劍意落下,玉佩瞬間化為齏粉,隨風(fēng)飄散?!皬慕袢掌?,世上再無玄陰的過去,只有共生學(xué)院的一個老叟。”他對著滿場深深一揖,“多謝各位,給了我回頭的機會。”
場內(nèi)寂靜片刻,隨即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蒼牙族長第一個站起來,大聲道:“玄陰先生早已用行動證明了自己!北境的冰湖能有今日的清澈,他功不可沒!”
小柱子也喊道:“玄陰先生教我畫海脈圖時說,‘錯了不可怕,怕的是不敢回頭’,這句話我記一輩子!”
玄陰眼中閃過一絲淚光,對著眾人再次鞠躬,轉(zhuǎn)身走回角落,卻被林辰拉住。“來,坐這邊?!绷殖綄⑺埖街髯?,“今天是除夕,一家人該坐在一起?!?/p>
玄陰愣了愣,最終還是坐了下來。清月給他斟上一杯靈酒,輕聲道:“嘗嘗這個,是用凈靈谷的靈犀草釀的,你當年在葬魂淵凈化魔氣時,總說想喝一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