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著圖紙,詳細解釋起來:“你看,這玄鳥乃秦之圖騰,象征天命與興盛,與‘秦’字結(jié)合,既彰顯身份,又便于識別記憶。我們要讓所有人一看到這個標記,就知道這是來自大秦宮廷、品質(zhì)最優(yōu)的貨物!”
接著,她又將包裝的設(shè)想一一說明:“……茶葉用這種烙刻標識的木匣或竹匣,內(nèi)襯絲綢,顯其貴重;小份的可以用厚紙袋,成本低些,但也得印上標識,不能馬虎。瓷器呢,運輸容易磕碰,外面的保護木箱要結(jié)實,上面可以雕刻玄鳥浮雕;里面的精品單件,可以配個織錦緞袋,繡上小號的標識,提升檔次。絲綢成匹的,用特制厚紙包裹,外面的包袱皮角落繡上標記……”
呂雉聽得極其認真,不時點頭,眼中閃爍著領(lǐng)悟和贊賞的光芒。她管理工坊幾月,深知產(chǎn)品品質(zhì)是關(guān)鍵,但如何讓產(chǎn)品脫穎而出,獲得更高的價值和認可,她之前并未有太清晰的概念。顧念一今日帶來的“品牌”和“包裝”理念,如同為她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
“大人此議,妙極!”呂雉由衷贊道,“有此統(tǒng)一標識,不僅便于辨識,更能彰顯官造威嚴與品質(zhì),與民間雜貨徹底區(qū)分開來。這些包裝設(shè)想,亦考慮周全,兼顧了體面、實用與成本?!?/p>
她仔細看著那些包裝草圖,已經(jīng)開始在心中盤算如何落實:“木匣、錦緞等物,可交由將作少府協(xié)同制作,或挑選可靠民間匠人定制。標識的烙刻、印刷、刺繡,需定下標準,確保各處工坊產(chǎn)出一致?!?/p>
顧念一見呂雉不僅完全理解,而且立刻想到了執(zhí)行層面的問題,心中大為寬慰?!竞吐斆魅斯彩戮褪鞘娣?!一點就透,還能舉一反三!】
“正是如此!”顧念一高興地說,“具體如何制作,標準如何定,成本如何控制,這些就全權(quán)交給呂姐姐你來統(tǒng)籌辦理。需要協(xié)調(diào)將作少府或者其他衙門,你盡管去協(xié)調(diào),若有難處,隨時來找我?!?/p>
她將圖紙推到呂雉面前:“這底稿就放你這兒。你可以再召集工坊里手藝好的匠頭們一起參詳參詳,看看在實際制作中還有什么需要調(diào)整改進的地方??傊粋€原則:既要精美體面,體現(xiàn)官造氣派,為將來遠銷西域打好基礎(chǔ);也要注意控制成本,畢竟我們是要賺錢的,不是光擺著看的?!?/p>
“雉明白。”呂雉鄭重地接過圖紙,如同接過一份重要的使命,“大人放心,此事雉必當盡心竭力,盡快拿出成熟的方案和樣品,呈報大人定奪?!?/p>
看著呂雉沉穩(wěn)篤定的眼神,顧念一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印著玄鳥標識的精美商品,即將從這些工坊走向全國,乃至遙遠的西域。她心中充滿了期待,也對自己這位“呂姐姐”的執(zhí)行力充滿了信心。
交代完這件大事,顧念一又順便關(guān)心了一下工坊近期的生產(chǎn)情況,得知一切順利后,便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而工坊內(nèi),呂雉則拿著那張圖紙,反復(fù)觀摩,心中已然開始勾勒具體的實施步驟,眼神專注而明亮。
就在顧念一為人才即將到位和品牌計劃順利推進而歡欣鼓舞時,遠在數(shù)百里之外的三川郡郡治雒陽,大秦錢莊分號的推行卻陷入了僵局,而負責此事的兩位核心人物——長公子扶蘇與左丞相李斯,之間的氛圍更是降到了冰點。
事情的起因源于雒陽當?shù)匾詤鞘蠟槭椎暮缽妱萘?。吳氏家族盤踞三川郡多年,田連阡陌,仆從如云,更暗中把持著雒陽及周邊地區(qū)的民間借貸與大宗貨物交易結(jié)算。
大秦錢莊分號的設(shè)立,尤其是“飛錢”的便捷與官方背景,直接觸動了吳氏的核心利益。他們不敢明著對抗朝廷,卻使出了各種軟釘子。
散布流言,聲稱“飛錢”不過是朝廷斂財?shù)男率侄?,信用堪憂;暗中威脅恫嚇那些有意前往錢莊辦理業(yè)務(wù)的本地中小商戶;甚至買通了一些地痞流氓,在錢莊籌備處附近滋事,雖未造成大損傷,卻極大地影響了進度和人心。
面對這般阻礙,扶蘇與李斯提出了截然不同的解決方案。扶蘇秉持其一貫的仁政理念,主張懷柔。
他在臨時議事廳中對李斯言道:“李丞相,吳氏雖行徑不當,然其家族在本地盤根錯節(jié),影響深遠。若強行鎮(zhèn)壓,恐激起更大民怨,反不利于錢莊長遠立足。不若由我親自出面,召見吳氏家主,陳明利害,曉以大義,許其家族子弟入仕或給予其他補償,化干戈為玉帛,使其轉(zhuǎn)為支持,豈不更好?”
他希望能以德服人,通過溝通和讓利來化解矛盾。
李斯聞言,眉頭緊鎖,臉上是毫不掩飾的不贊同。他冷聲道。
“長公子仁厚,然對此等藐視朝廷、陽奉陰違之豪強,懷柔無異于縱容!彼等所求,非區(qū)區(qū)補償,乃維持其地方壟斷之權(quán)!唯有施以雷霆手段,嚴懲首惡,抓捕散布謠言、滋事擾序者,依《秦律》重判,方能迅速立威,震懾宵小,確保錢莊順利推行。示弱,只會讓他們覺得朝廷可欺,變本加厲!”
他堅持法家的嚴刑峻法,認為只有強力才能迅速打開局面。
兩人各執(zhí)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扶蘇認為李斯過于嚴苛,不體恤民情,容易引發(fā)地方動蕩;李斯則認為扶蘇過于天真,不懂人心險惡,其懷柔之策只會貽誤時機,助長豪強氣焰。僵持了幾日,錢莊分號的籌備工作幾乎陷入停滯。
李斯本已打定主意,絕不在此事上退讓,甚至準備繞過扶蘇,直接動用丞相職權(quán)調(diào)動郡兵。然而,就在此時,咸陽來了使者,帶來了皇帝陛下對錢莊分號進展的垂詢。
使者離去后,李斯獨自在房中沉思良久。他想起將此事交予他與長公子共同負責時陛下看似隨意卻意味深長的態(tài)度……
一個念頭驟然清晰:陛下或許……正是在借此機會觀察、磨礪扶蘇?自己若一味強勢,甚至與長公子公然沖突,是否違背了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