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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烈日如熔鉛般潑灑在地面,威爾斯軍團(tuán)的士兵們在軍官的嘶吼中掙扎起身,像一群被鞭子抽打的勞奴。
鎖甲燙得灼皮,有人胡亂將發(fā)餿的燕麥餅塞進(jìn)懷里,更多人把空酒囊和碎骨踢進(jìn)草叢——片刻歇息地只留下滿地狼藉,如同被禿鷲啃剩的腐尸。
亞特勒馬立于離營地不遠(yuǎn)處的坡頂,目光刺向北方的灰?guī)r輪廓,“貝里昂伯爵帶領(lǐng)的八千人馬到了嗎?”
奧多抹去睫上汗堿,“尚無消息。但已派三隊快騎繞堡前往米蘭城查探,最晚日落前——”
“太遲了~”亞特猛地扯緊韁繩,戰(zhàn)馬吃痛,人立而起,“傳令,全軍提速!我要在貢薩洛的晚餐時間給他送口棺材!”
嘟~嘟~
號角凄厲破空,數(shù)千大軍如被迫逐的獸群開始狂奔。
鐵蹄踏碎腳下青草的嫩芽,揚(yáng)塵蔽日,被踩扁的田鼠混著泥漿黏在靴底。士兵們喘著粗氣咒罵,卻無人敢掉隊——所有人都聽見了風(fēng)中隱約傳來的、來自灰?guī)r堡方向的戰(zhàn)鼓聲。
幾乎在同一時間,米蘭城在鐘聲中徹底癲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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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住城門!”守城軍官對著下面的士兵大聲嘶吼。
“上帝啊,他們來了!”城門處的守軍尖叫聲如冰水潑進(jìn)滾油。
此時,大街上早已炸開了鍋。
賣陶器的老婦掀翻攤車,彩釉碎片迸濺中,抱孩子的母親被狂奔的馬車撞飛;糧商死死壓住店板,卻被恐慌的人群推倒,小麥和豆子潑了滿地,乞丐們像蛆蟲般撲上去爭搶,任馬蹄踩斷手指也不松手。
“是普羅旺斯的百合旗!我看見金百合了!”屋頂了望手的哭嚎讓混亂升級。
人們徹底瘋了,珠寶店老板試圖用銀壺砸開堵塞巷口的馬車,反被車夫一鞭抽瞎左眼;流民趁機(jī)撞開酒館大門,酒液如鮮血般從門縫涌出。
南城門處,二十個士兵正喊著號子將第三根橫梁撞上門閂。
“瀝青!快燒瀝青!”隊長一腳踹翻抖得端不住油桶的新兵。箭垛旁,有人失手將整筐箭矢翻下城墻,鐵桿如雨插進(jìn)下方逃難民眾的后背。
所有秩序都在此刻開始混亂。
城西圣馬可教堂鐘樓頂端,一個六歲的孩童正踮腳趴在彩窗破洞前。
“母親,外面好多漂亮的旗子……”他奶聲驚呼。
下一秒,他的瞳孔突然被鋼鐵洪流填滿——
地平線上,數(shù)百普羅旺斯重騎如移動的金屬城墻般壓來……
馬蹄撼動大地,騎槍森林在烈日下反射刺目寒光,為首將領(lǐng)的藍(lán)金鎧甲耀如神只。他們沉默地推進(jìn),比喧囂的崩潰更令人窒息。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教堂巨鐘突然發(fā)狂般轟鳴,震得男孩摔倒在地。
鐘聲不再是警示,而是絕望的嘶嚎,每一響都砸碎米蘭人最后的僥幸。
城墻上的守軍開始無差別放箭,箭矢軟綿綿跌落在騎兵陣前兩百碼處——像垂死者最后的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