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春陽已有些刺眼,曬得青石板道白晃晃的,舜鈺同傅衡沿著廊下走,槐花一串串粉嘟嘟的垂蕩下來,其味揉與饒鼻息處,有淺淡的清甜香。
傅衡手抓一黛青錦綢包袱,里頭有幾件換下的襕衫,并肩而行的,是馮舜鈺。
劉唐學(xué)正二人被監(jiān)丞帶至繩衍廳糾舉懲治,已去三日,如何處置未透出絲毫風(fēng)聲。
攤到大事的馮舜鈺,除全監(jiān)書生皆曉得有這號人物外,她過的還算平靜稀常。
三兩監(jiān)生迎面,擦肩走間,眼神游離閃爍地將舜鈺溜瞟。
“兩個先生就是為他打破了頭?!?/p>
“他是何來歷?讓先生這般待見?”
閑言碎語隱約,隨風(fēng)飄入傅衡耳里,看看舜鈺愈發(fā)清淡的神情,由感而發(fā):“鳳九進監(jiān)后諸事不遂,過幾日我?guī)闳タ讖R里,給祖師爺燒把香去,定會否極泰來。”
舜鈺身前嗡嗡飛來只黃蜂流連不去,她用手扇了扇,睨他一眼:“孔廟平日可不允進,偷去又犯學(xué)規(guī),我還是太平點為好?!?/p>
“不怕,修道堂的歐陽斌等幾個,每至月考或季考,都會去孔廟里祭拜求個好分數(shù),屢試不爽,還不曾被察覺過,我倆就去一次,怕甚么?!备岛獠灰詾槿?。
舜鈺嗯了聲,忽兒瞧到園里古槐樹下,一監(jiān)生揀了朵粉色槐花簪于妻鬢上,陽光透過葉片縫隙,零星篩在他們年青的面龐上,映進彼此眸光流轉(zhuǎn)里。
心頭由起艷羨,側(cè)身朝傅衡微笑:“陽明兄可自幼訂過親?或有中意誰家的姑娘?”
這般一問,傅衡顯得有些不自在,咳了兩下:“不曾訂過親,也沒中意誰。。。。。。。!”
忽得啞然頓住,朝某處瞇眼遠看。
舜鈺也好奇隨望去,原來二人已繞過饌堂,通夾道,一眼能望到盡頭,盡頭有處井亭,一個穿褪色衣裳的婦人,坐在臺磯之上,面前擺數(shù)個夜壺,正用竹刷使勁清洗,那婦人眼熟的很,細辨,原來是監(jiān)生郝祿的妻。
傅衡壓低聲:“郝祿那廝不地道,快四年他未踏入這里一次,即這般厭棄糟糠之妻,怎用起她賺的銀錢來,十分不慚愧。”
憤憤完又道:“我若娶妻,定把她捧手心里仔細呵護,斷不讓其受這些委屈。”
話畢半日不得聲,朝舜鈺看,見他也偏頭把他瞧,一副似笑非笑態(tài),遂以為她不信,粗著脖子:“你別不信,我家雙親感情篤厚,父親更是不曾納過妾室,他直三妻四妾易惹后宅紛爭,不如簡單相守來得安寧坦蕩,我亦覺得是?!?/p>
“我信你!”舜鈺想了想,抿起唇笑:“我有個表妹已及笄,容貌清秀,性子恬靜不,為人頗良善,現(xiàn)還無婚配。你可有興趣?”指指他腰間掛著的那串喜鵲登枝香袋:“呶,這是她縫的,心靈手巧的很。”
傅衡朝那香袋垂頭看看,有些猶豫,只道:“娶妻婚配但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表妹姓甚名誰,我可告知雙親,再由他們定奪。”
“你這傻大呆!”舜鈺忍不得捶他一拳:“素未謀面豈比的過郎情妾意相知?十五休學(xué)日,我要回趟府宅,索性你同我一道去,偷瞧瞧我那表妹顏面,看著心里若歡喜,再讓你父母來相看,不是更好?”
傅衡聽得心動,滿面喜色的道謝。
恰那婦人聽得響動,抬頭見有人來,忙把手浸清水盆里洗凈,再理齊整微散的鬢發(fā),這才站起迎前,仰臉笑道:“傅少爺可是有衣裳要洗曬?”
傅衡忙把手里的包袱遞上,又從袖籠里掏出二錢銀子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