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68章 引蛇出洞夜（第1頁）

日頭西沉，暮色四合。安石寨在一種刻意維持的平靜中，度過了看似尋常的一日。寨墻的破損處已修補(bǔ)完畢，護(hù)隊的操練照常，炊煙裊裊，人聲往來，仿佛昨夜的激戰(zhàn)與暗藏的危機(jī)都已遠(yuǎn)去。

然而，核心的幾人心中卻緊繃著一根弦。星九躍與阿福、石頭、阿強(qiáng)在偏屋中秘密商議了整整一個下午。根據(jù)蒙小玉提供的線索以及阿福等人暗查的結(jié)果，老吳的嫌疑越來越大。但僅憑間接的疑點，尚不足以定罪，貿(mào)然抓人，若冤枉了好人，必將寒了寨民之心；若打草驚蛇，讓真正的內(nèi)奸隱匿更深，后果更不堪設(shè)想。

“九躍叔，按您的吩咐，關(guān)于巡山隊撿到陌生煙袋的消息，我已經(jīng)‘不小心’在幾個平日里好打聽事的弟兄面前透露出去了，只說是在寨子外圍撿到的，樣式普通，正在找失主?！卑?qiáng)低聲匯報，“消息散得很快，這會兒估計寨子里不少人都聽說了。”

星九躍點點頭，目光沉靜：“很好。石頭，廢窯那邊布置得如何？”

石頭甕聲甕氣地回答：“放心，我親自帶人去的，在廢窯幾個出入口和隱蔽處都設(shè)了絆索和暗哨，保證一只老鼠溜進(jìn)去都能知道。阿福的人也已經(jīng)在廢窯周圍潛伏好了。”

“阿福，”星九躍看向阿福，“老吳那邊，有什么動靜？”

阿福神色凝重：“盯了一天，老吳表面一切如常，換崗后回家吃飯，和婆娘孩子說話也沒什么異樣。但……午后他借口去茅房，在寨子里繞了一圈，看似隨意，卻有意無意地靠近了巡山隊駐扎的院子附近，停留了片刻。還有，他傍晚回家前，特意去了一趟寨后的雜貨鋪，買了盒新火柴，但據(jù)鋪子里的伙計說，他眼神老是往放煙絲的那個柜子瞟。”

星九躍眼中銳光一閃。老吳不抽煙，卻對煙絲柜格外留意？這絕非巧合。那煙袋鍋子，八成與他有關(guān)！他是在確認(rèn)煙袋是否真的被撿到，還是在擔(dān)心煙袋里殘留的“金絲柳”煙絲會暴露什么？

“看來，魚要咬鉤了?！毙蔷跑S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漸濃的夜色，“按原計劃行事。阿福，你親自帶人，盯死老吳家。一旦他今夜有異動，特別是試圖前往廢窯方向，立刻跟上，但切記，只要他不與外人接觸，便不要驚動他，看他到底要做什么?！?/p>

“明白！”阿福領(lǐng)命，匆匆離去。

星九躍又對石頭和阿強(qiáng)吩咐道：“石頭，你帶人守好寨墻各處要道，明松暗緊，防止有外人趁夜?jié)撊搿０?qiáng)，你的巡山隊今夜擴(kuò)大巡邏范圍，重點警戒寨子通往廢窯及后山的小路，若有異常，立刻發(fā)信號?！?/p>

“是！”兩人也肅然應(yīng)聲，分頭準(zhǔn)備。

夜色，如同巨大的幕布，緩緩籠罩了安石寨。寨中的燈火次第亮起，卻又比往常早些熄滅，似乎大家都因昨夜的驚嚇而心有余悸，早早閉戶安歇。寨子里顯得格外安靜，只有巡夜隊員規(guī)律的腳步聲和偶爾的犬吠聲，打破這片沉寂。

星九躍沒有回屋，而是留在偏屋中，油燈如豆，映著他沉靜而冷峻的面容。蒙小玉悄悄送來晚膳和一件厚外衫，見他凝神思索，便沒有打擾，只是默默將東西放下，輕聲叮囑了一句“趁熱吃”，便退了出去，守在隔壁房間，亦是心緒不寧。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亥時已過，子時將至。偏屋內(nèi)，只能聽到燈花偶爾爆開的輕微噼啪聲和星九躍平穩(wěn)的呼吸聲。他在等待，等待那條可能存在的毒蛇，在黑暗的掩護(hù)下，露出它的蹤跡。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極輕微的、模仿夜梟的鳴叫——是阿福發(fā)出的信號！

星九躍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精光乍現(xiàn)。他悄無聲息地起身，推開一絲門縫向外望去。

只見朦朧的月色下，一條黑影正躡手躡腳地從老吳家所在的那排屋舍后溜出，身形矮壯，正是老吳！他并未走向寨門或任何常規(guī)出口，而是借著房屋和樹木的陰影，鬼鬼祟祟地朝著寨子?xùn)|頭、那片廢棄窯廠的方向潛行！

果然是他！星九躍心中最后一絲僥幸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背叛的憤怒和冰冷的決斷。他并未立刻行動，只是靜靜地看著阿福帶著兩個黑影，如同附骨之疽，悄無聲息地遠(yuǎn)遠(yuǎn)綴在老吳身后，一同消失在黑暗之中。

星九躍輕輕掩上門，回到屋中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他在等，等阿福的下一步消息。老吳深夜前往廢窯，是去藏匿什么？還是去與什么人接頭？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窗外再次傳來一聲急促的、音調(diào)略有不同的夜梟叫聲！這是代表“發(fā)現(xiàn)接應(yīng)”或“情況緊急”的信號！

星九躍霍然起身，不再猶豫，抓起靠在墻角的腰刀，推門而出。他沒有驚動任何人，身形如貍貓般融入夜色，朝著廢窯方向疾行而去。今夜，他必須親眼看看，這內(nèi)奸的真面目，以及他背后，究竟藏著怎樣的魑魅魍魎！

夜，更深了。安石寨的生死安危，或許就在接下來的幾個時辰內(nèi)，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