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夏,鴨綠江邊的風(fēng)裹著水汽,黏糊糊地貼在人身上。
李天驥剛剛在老家祖地,埋葬他了病死的老娘。
他背著個小包袱站在渡口,包袱里裹著楊傳志師父給他的“楊式太極”拳譜,還有幾件換洗衣物——沈陽城里日軍查得越來越嚴(yán),上次他夾彎刺刀救了布店父子的事,竟被日軍寫進了“通緝令”,畫的畫像貼滿了城門,他在城里待不下去了。
老拳師臨終前囑咐個他,讓他往南走,去北平找太極同道,把功夫傳下去,他這才輾轉(zhuǎn)到了鴨綠江邊,想偷渡到對岸,再往北平去。
渡口旁的碼頭上,停著幾艘小木船,船夫們蹲在船頭抽煙,眼神警惕地打量著過往的人——這年頭,偷渡的人多,日軍也常來巡查,稍不留意就會惹禍上身。
李天驥走過去,問了三個船夫,要么說“不渡外人”,要么直接開了個天價船費,他包袱里就剩幾個銅板,根本付不起,只能蹲在江邊的石頭上,看著滔滔江水犯愁。
“小伙子,要渡江?”身后突然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李天驥回頭一看,是個60多歲的老船夫,穿著件打補丁的藍布衫,褲腿卷到膝蓋,露出的小腿上滿是老繭,手里握著根磨得光滑的竹篙,正站在一艘小木船旁看著他。
這艘船比其他船小些,船身刷的桐油都快掉光了,露出里面的木頭紋理,可收拾得干凈,船頭還擺著個裝著水的瓦罐。
李天驥趕緊站起來,點了點頭:“大爺,我想渡到對岸去,可我沒多少銀子,您看能不能通融下?”
老船夫瞇著眼睛打量了他一會兒,又看了看他手里攥著的包袱,嘴角撇了撇:“這年頭,敢偷渡的,不是躲鬼子的,就是走江湖的。我這船,不渡壞人,也不渡拿不出船費的——我還要靠這船吃飯呢?!?/p>
李天驥急了,趕緊說:“大爺,我不是壞人,我是躲日軍的,我包袱里就剩三個銅板了,您要是肯渡我,等我到了對岸,找到親戚,一定加倍還您船費!”
老船夫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就要上船:“空口白話誰不會說?我見多了,渡過去就沒影了,我可不上這當(dāng)?!?/p>
李天驥看著老船夫的背影,心里又急又慌,他知道老船夫不肯信他,可這是渡口最后一個愿意搭話的船夫了,要是再走不了,等日軍巡查隊來了,他就徹底完了。
他盯著老船夫手里的竹篙,又想起自己練的太極,突然靈機一動,趕緊喊住老船夫:“大爺,我沒銀子,可我會打拳!我給您打套拳,就當(dāng)?shù)执M,行不行?”
老船夫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眼里滿是懷疑:“打拳?你能打啥拳?還能抵船費?”
“您要是覺得我打得好,就渡我過去;要是覺得不好,我再想別的辦法,絕不糾纏您?!?/p>
李天驥說著,往前湊了兩步,“而且我打拳的時候,還能幫您穩(wěn)住船,您看這江面風(fēng)大,船晃得厲害,我保準(zhǔn)打完拳,船穩(wěn)得跟在岸上似的?!?/p>
這話徹底勾起了老船夫的興趣。
這幾天江面風(fēng)大,水流也急,他的小船又小,每次載人渡江,都得小心翼翼的,稍不注意就會被浪打得晃來晃去,好幾次都差點翻船。
他打量著李天驥,見這小伙子雖然單薄,可眼神亮,不像是說大話的樣子,就點了點頭:“行,我就信你一次。你上船,要是真能穩(wěn)住船,我就免你船費,渡你過去;要是穩(wěn)不住,你就趕緊下來,別耽誤我做生意?!?/p>
李天驥大喜,趕緊跟著老船夫上了船。剛踏上船頭,船就晃了一下,他趕緊穩(wěn)住身子,按照太極的“站樁”姿勢,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膝蓋微屈,身體微微下沉,瞬間就穩(wěn)住了重心。老船夫看在眼里,暗暗點了點頭——這小伙子,倒像是真練過。
老船夫撐著竹篙,把船劃到江中心。風(fēng)果然越來越大,江面上掀起半尺高的浪,小船被浪打得左右搖晃,船頭的瓦罐都晃得“哐當(dāng)”響,里面的水灑出來不少。
老船夫咬著牙,雙手握著竹篙,使勁撐著江底,想穩(wěn)住船身,可浪太急,船還是晃得厲害。
“小伙子,該你了!”老船夫喊了一聲,把手里的竹篙遞給李天驥,“你要是不行,就趕緊說,我好把船劃回岸邊?!?/p>
李天驥接過竹篙,竹篙比他想象中沉,握在手里冰涼的,還帶著水汽。他深吸一口氣,站在船中央,雙腳踩著船板,按照太極的“立身中正”要領(lǐng),調(diào)整好重心——船在晃,他的身子也跟著輕輕晃動,卻始終保持著平衡,像與船融為了一體。
老船夫站在船尾,緊緊握著船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李天驥,心里還在犯嘀咕:這小伙子要是真能穩(wěn)住船,那可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