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2章 試圖拉近距離（第1頁）

攝影棚的柔光從頂部的柵格燈傾瀉而下，均勻地鋪在沈硯的側(cè)臉。光線避開了他眼底未散的沉郁，卻將下頜線的冷硬輪廓勾勒得愈發(fā)清晰，連帶著脖頸處因長期緊繃而微微凸起的筋絡(luò)，都蒙上了一層細膩的光暈。他坐在特制的木質(zhì)座椅上，背脊挺得筆直，像是一根被拉到極致的弦，即便母親的冤屈已昭雪，那份深入骨髓的戒備與緊繃，也未曾真正松弛。

膝蓋上平放著那塊陪伴他多年的寫字板，塑料外殼邊緣被指尖反復(fù)摩挲，磨出了一層溫潤的包漿，邊角處還留著幾道淺淺的劃痕——那是當(dāng)年為了搜集沈仲鴻犯罪的證據(jù)，被追堵時摔在巷口石階上留下的印記。此刻，他的右手指尖落在光滑的書寫區(qū)域，無意識地輕輕劃過，留下一道轉(zhuǎn)瞬即逝的白痕，又很快消失不見，像極了他那些堵在喉嚨里、說不出口的情緒。

于晚晚舉著沉重的單反相機，站在離他三米遠的地方。鏡頭里的沈硯，睫毛纖長而濃密，在眼瞼下方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眼底深處翻涌的復(fù)雜情緒。她調(diào)整著相機的參數(shù)，快門聲輕得像蝴蝶振翅，生怕驚擾了這份脆弱的平靜。作為一直陪著他尋找真相的人，她見過他最狼狽的模樣——在母親墓碑前蜷縮著身子，肩膀劇烈顫抖，卻發(fā)不出一點哭聲；也見過他最堅定的模樣——拿著搜集到的證據(jù)，一步步走向警局，眼神里沒有絲毫猶豫?？扇缃瘢嫦啻蟀?，惡人伏法，他眼底的絕望與痛苦消散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的沉寂，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讓人看不清，也摸不透。

“沈硯，”她按下快門的間隙，刻意放柔了聲音，語氣里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像是怕驚擾了什么，“修復(fù)團隊的李醫(yī)生剛才發(fā)消息給我，說下周就能啟動最后一輪神經(jīng)刺激治療了?！彼D了頓，觀察著他的反應(yīng)，見他只是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沒有其他動作，便又繼續(xù)說道，“李醫(yī)生說，這一輪治療是關(guān)鍵，成功率比之前高很多。你有沒有想過，等真的能說話了，第一件事想做什么？”

話音落下，攝影棚里陷入了短暫的寂靜。棚外的風(fēng)卷著深秋的落葉，穿過半開的窗戶，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是誰在低聲絮語。沈硯的視線依舊落在寫字板的空白處，指尖的摩挲動作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輕微的蜷縮。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無數(shù)個深夜，當(dāng)他獨自躺在狹小的出租屋里，聽著窗外的風(fēng)聲，這個念頭就會像潮水般涌上心頭。

他想對著母親的墓碑，親口說一句“媽，我做到了”，而不是只能跪在那里，用沉默傳遞思念；他想對于晚晚說一聲“謝謝”，不是寫在寫字板上，而是用清晰的聲音，鄭重地表達這些年她不離不棄的感激；他甚至想過，要找到那些當(dāng)年對母親的遭遇冷眼旁觀的人，質(zhì)問他們?yōu)楹稳绱死淠？蛇@些念頭，一旦觸及“說話”這個前提，就會被一層厚厚的無力感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