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于晚晚沒有去修復(fù)室。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一遍遍地看著那張剪報,心里五味雜陳。她想起沈硯當(dāng)年親眼目睹母親自盡的絕望,想起他承受著父親出軌的打擊,想起他十年來獨自背負(fù)的痛苦,心里就疼得無以復(fù)加。
可她也不甘心。不甘心就這么放棄,不甘心讓沈硯重新回到那個孤獨黑暗的世界里。
三天后,于晚晚還是忍不住,再次踏進(jìn)了修復(fù)室。推開門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修復(fù)室里變了樣子。沈硯把那張《寒江獨釣圖》取了下來,換上了一幅陌生的山水畫。他原本放在桌上的寫字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新的修復(fù)工具。他坐在桌前,背對著門口,正在給一幅古畫除塵,動作機(jī)械化,沒有一絲溫度。
聽到開門聲,他沒有回頭,甚至連身體都沒有動一下,仿佛她只是一陣無關(guān)緊要的風(fēng)。
于晚晚深吸一口氣,走到他身邊:“沈硯,我知道你還在生氣。但我還是那句話,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陪著你?!?/p>
他沒有回應(yīng),依舊埋首于工作,指尖的動作精準(zhǔn)而冰冷。
于晚晚看著他緊繃的側(cè)臉,看著他眼底深不見底的冷漠,心里一陣發(fā)酸:“當(dāng)年的事情,我知道你很難過??赡愀赣H的錯,不該由你來承擔(dān)。你母親如果泉下有知,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折磨自己?!?/p>
“閉嘴!”他猛地轉(zhuǎn)過身,眼底的冷漠像冰錐一樣刺人,“不準(zhǔn)你提他們!不準(zhǔn)你再提我的過去!”
他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于晚晚看著他,眼眶泛紅:“沈硯,你不能一直這樣逃避。那些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再怎么逃避,也改變不了事實。你只能面對它,才能真正放下它。”
“我不需要放下!”他抓起桌上的一張紙,飛快地寫下:“我早就習(xí)慣了孤獨,我一個人過得很好!你別再來打擾我,也別再自作多情!”
“習(xí)慣孤獨,不代表喜歡孤獨!”于晚晚紅著眼睛反駁,“你心里明明渴望溫暖,渴望陪伴,為什么非要裝作不在乎?沈硯,你別再騙自己了!”
“我沒有騙自己!”他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寫字的手都在發(fā)抖,“我告訴你,我注定孤獨一生!我這樣的人,不配擁有幸福,也不配有人陪伴!你早點放棄,對我們都好!”
“‘不配’這兩個字,不是你說了算的!”于晚晚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你溫柔、善良、有才華,你值得被愛,值得擁有幸福!沈硯,你別再用過去的錯誤懲罰自己了,好不好?”
“我說了,不要碰我的過去!”他猛地將寫滿字的紙揉成一團(tuán),狠狠砸在地上,“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走!”
于晚晚看著他決絕的模樣,看著他眼底的冰冷,心里的最后一絲希望,似乎也被他澆滅了。她的眼淚掉得更兇了,卻倔強(qiáng)地站在原地,沒有動:“我不走。除非你告訴我,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真的不想讓我陪著你。”
沈硯的身體猛地一震,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有痛苦,有掙扎,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舍??珊芸?,那份情緒就被他強(qiáng)行壓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決絕。
他拿起筆,在一張新的紙上,寫下了一行字,每個字都像冰一樣冷:“我從未在乎過你,也不想再見到你。你走,永遠(yuǎn)別再來?!?/p>
于晚晚看著那行字,心臟像是被狠狠刺穿,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看著沈硯的眼睛,試圖從他眼底找到一絲謊言,一絲不舍,可那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像寒江的水,凍得人骨頭疼。
她知道,他是鐵了心要把她推開?;蛟S,他是真的害怕再次受到傷害,或許,他是真的覺得自己不配擁有幸福??蔁o論是什么原因,這樣的決絕,都像一把鈍刀,在她心上反復(fù)切割。
她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淚,努力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好,我走。但是沈硯,我不會放棄你的。我會等你,等你想通的那一天,等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不管多久,我都等。”
說完,她轉(zhuǎn)身,一步步走出修復(fù)室。走到門口時,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沈硯依舊背對著她,坐在桌前,背影僵硬而孤單,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塑。
門被輕輕關(guān)上,隔絕了兩個世界。修復(fù)室里,沈硯猛地趴在桌上,肩膀劇烈地顫抖著。他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聲音,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桌面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他不是不在乎,他比誰都在乎。于晚晚的出現(xiàn),像一束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人生。她的溫柔,她的善良,她的堅定,都讓他冰封的心漸漸融化。他多想抓住這份溫暖,多想和她一起,守著這間小小的修復(fù)室,看遍四季流轉(zhuǎn)。
可他不能。
那張剪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塵封已久的噩夢。他想起當(dāng)年母親自盡后,父親的冷漠,親戚的指指點點,同學(xué)的嘲笑排擠。他想起自己被父親送到鄉(xiāng)下的親戚家,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每天都活在恐懼和自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