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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安家“夾皮溝”（第1頁）

北上的列車載著林瀚章和無數(shù)建設者消失在寒冷的北方，而時間的車輪卻并未停歇，依舊平穩(wěn)又無情地向前滾動。在武漢，周文瑾獨自度過了妊娠反應最強烈的時期，同時出色地完成了醫(yī)院的工作交接。當組織上終于批準她的調(diào)動申請，告知她可以前往鞍山與林瀚章團聚，并安排她在當?shù)氐穆毠めt(yī)院工作時，她的心情復雜難言。既有即將與丈夫團聚的期盼，也有對未知北國生活的隱隱擔憂，更有離開熟悉環(huán)境和戰(zhàn)友的不舍。

又是一段漫長而顛簸的旅程。當她提著簡單的行李（大部分是工作和生活必需品，以及給林瀚章帶的些許南方特產(chǎn)和藥品），走出鞍山火車站時，瞬間就被這座北方工業(yè)城市的獨特氣息所包圍?？諝庵袕浡鴿庵氐拿簾熚逗徒饘俜蹓m味，遠處工廠區(qū)傳來的低沉轟鳴聲永不停歇，街道上行人的步伐似乎都帶著一種與武漢不同的、匆忙而堅實的節(jié)奏。

林瀚章早已在出站口翹首以盼。幾個月的分別，北方的風霜似乎在他臉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跡，皮膚粗糙了些，但眼神更加明亮銳利，透著一種經(jīng)歷過艱苦磨礪后的沉穩(wěn)?？吹狡拮用黠@隆起的腹部和略顯疲憊的面容，他眼中瞬間涌上激動與心疼交織的復雜情緒，快步上前接過了她所有的行李。

“文瑾！路上辛苦了！怎么樣？身體還吃得消嗎？”他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目光急切地上下打量著她。

“我沒事，孩子也很乖?！敝芪蔫⑿χψ屪约嚎雌饋砭裥?，目光卻也不由自主地仔細看著丈夫，看到他一切安好，心底那塊懸著的石頭才終于落了地。千言萬語堵在胸口，但在人來人往的站臺上，最終只化作一句簡單的問候：“你瘦了，也黑了?！?/p>

沒有過多的寒暄，林瀚章帶著她，乘坐廠區(qū)通勤用的敞篷卡車，前往分配給他們的小家?？ㄜ囻偝鍪袇^(qū)，窗外的景象與武漢截然不同，更加粗獷，甚至有些荒涼。當卡車在一片低矮、密集的棚戶區(qū)邊緣停下時，周文瑾的心，微微沉了一下。

這就是未來的家嗎？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邊的、整齊劃一卻又極其簡陋的平房區(qū)。房子都是清一色的“干打壘”土坯房，低矮、敦實，像一個個從地里長出來的土疙瘩。屋頂大多是油氈紙鋪就，壓著磚頭以防被風掀走。狹窄的土路因為前兩天的雨雪而泥濘不堪，幾家屋檐下還掛著冰凌。

“到了，就是這里。”林瀚章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和窘迫，他指著其中一排平房，“咱家是第三間?！?/p>

他提著行李，攙扶著周文瑾，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過泥濘，來到一扇刷著綠漆、但已斑駁脫落的木門前。推開門，一股潮濕、陰冷、混合著泥土和石灰味道的氣息撲面而來。

房間很小，不足十平方米。地面是坑洼不平的泥地，雖然盡力打掃過，依舊透著潮氣。墻壁是黃泥抹的，同樣粗糙不平，靠近地面的部分因返潮而顏色深暗。一鋪占據(jù)了大半個房間的土炕，既是床也是坐具。炕對面砌著一個簡單的灶臺，連著一堵空心磚墻——這就是北方特有的“火墻”，冬天燒火做飯時，煙火會從墻內(nèi)空腔通過，從而加熱墻壁，為房間提供些許暖意，但此刻摸上去，只有一片冰涼。一扇小窗糊著厚厚的窗戶紙，使得屋內(nèi)光線十分昏暗。

這就是他們在北方的新家。與武漢醫(yī)院那雖然老舊卻干凈整潔的宿舍相比，條件可謂天差地別。

周文瑾站在門口，一時間有些恍惚。盡管早有心理準備，知道東北條件艱苦，但眼前的現(xiàn)實還是超出了她最壞的想象。寒冷、潮濕、陰暗……這對于一個孕婦來說，絕非理想的環(huán)境。

就在這時，一個爽朗熱情的大嗓門在身后響起：“哎呦！是林工家的媳婦兒來了吧？快進屋快進屋！別在門口站著吹風！”

一個約莫四十多歲、圍著舊圍裙、身材微胖、臉上帶著爽朗笑容的大姐一陣風似的走了過來，手里還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開水。她身后還跟著幾個好奇張望的婦女和孩子，都是附近的鄰居。

“孫大姐，”林瀚章連忙介紹，“這位是咱們家屬委員會的孫主任。孫大姐，這是我愛人，周文瑾，也是醫(yī)生。”

“知道知道！早就聽林工念叨了！可真俊俏！還是大夫呢！太好了！咱們這兒正缺大夫！”孫大姐熱情地拉著周文瑾的手，將熱水塞到她手里，不由分說地把她讓進屋里，嘴里的話像連珠炮一樣又快又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