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
“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
“毛主席萬歲!”
口號聲此起彼伏,響徹云霄。許多人喊得熱淚盈眶。
在這片沸騰的海洋中,石久寬師傅的反應(yīng)卻顯得有些不同。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的老工匠,在最初的狂喜歡呼之后,反而漸漸安靜下來。他默默地走到一臺他操作了幾十年的老式龍門刨床旁邊。
這臺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機床,床身上還留著歲月和無數(shù)次切削留下的痕跡。石師傅伸出那雙布滿老繭和燙傷疤痕、粗糙得如同樹皮般的大手,極其輕柔地、一遍遍地撫摸著冰涼而堅硬的床身,仿佛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又像是在與一位老戰(zhàn)友分享這無上的喜悅。
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變紅,濕潤。他沒有看任何人,只是低著頭,對著那臺不會說話的機器,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地、反復(fù)地念叨著:
“值了…這輩子…真值了…沒白熬…沒白干…”
兩行混濁而滾燙的淚水,終于沖破了皺紋的阻礙,順著他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頰,肆無忌憚地流淌下來,滴落在沾滿金屬碎屑的地面上。這淚水里,包含了太多太多:舊社會的苦難,新中國的期盼,技術(shù)封鎖下的屈辱,自力更生的艱辛,以及此刻,所有付出得到最宏大回報的無上光榮!
林瀚章是從辦公室里沖出來的。廣播響起時,他正在核算一組數(shù)據(jù),那驚天動地的消息同樣讓他瞬間僵住。當(dāng)他反應(yīng)過來,沖出房門,看到整個車間已經(jīng)陷入一片歡騰的海洋時,巨大的情感沖擊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
他靠在門框上,看著眼前這前所未有的一幕:工人們相擁而泣,王廠長在箱子上揮臂吶喊,石師傅對著機床默默流淚…他的視線迅速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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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技術(shù)負責(zé)人,他比在場任何人都更深刻地理解“原子彈”這三個字背后所代表的科技含量和工業(yè)難度;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從無到有研制出這顆原子彈,需要突破多少難以想象的技術(shù)壁壘,需要多少頂尖科學(xué)家和工程師嘔心瀝血,又需要多少像他們這樣的配套工廠提供怎樣苛刻、怎樣精良的基礎(chǔ)材料!
他想起了為了達到一個特殊性能指標(biāo),他們在爐前不眠不休的日夜;想起了因為沒有進口添加劑,石師傅帶著人用土法一次次試驗調(diào)配;想起了那本阿廖莎留下的、浸透著復(fù)雜情誼的筆記;想起了自己累倒在車間的情景…
所有的艱辛,所有的壓力,所有的屈辱,在這一刻,都有了答案,都被那一聲從西北戈壁傳來的巨響徹底蕩滌!取而代之的,是奔涌而出的、無法抑制的民族自豪感和巨大的成就感!
淚水,如同開閘的洪水,從他眼中洶涌而出。他沒有擦拭,任由它們盡情流淌。這不是悲傷的淚,這是喜悅的淚,自豪的淚,揚眉吐氣的淚!
他也像石師傅一樣,在心里無聲地吶喊:“值了!一切都值了!”
車間的沸騰仍在繼續(xù),并且愈演愈烈。鑼鼓家伙不知被誰從工會抬了出來,咚咚鏘鏘地敲得震天響。有人甚至找來了過年剩下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在車間門口放了起來。硝煙和汗水、淚水的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而令人終生難忘的慶祝氣息。
這巨大的歡樂,屬于車間里的每一個人,屬于整個工廠,更屬于每一個為這個國家默默奉獻的普通人。
而在不遠處的學(xué)校,另一種性質(zhì)的震撼和狂喜,也正在年輕的胸膛里猛烈地爆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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