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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高考后的十字路口（第2頁）

一條是金光大道。通往學(xué)術(shù)圣殿，通往個人價值的最大化，通往被所有人認(rèn)可和羨慕的輝煌未來。這是秦老師的期望，是王志強的羨慕，也符合父母內(nèi)心深處可能存在的望子成龍的期盼。如果他選擇這條路，所有人都會覺得理所當(dāng)然，合情合理。

另一條則顯得模糊得多。它似乎隱藏在一片迷霧之后，看不清具體的走向，只能感受到一種強烈的、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召喚。

這召喚，來自于記憶深處。

當(dāng)他試圖想象清華園或是哈工大的校園時，腦海里閃過的，卻是石爺爺追悼會上那低回的哀樂，是那副靜靜躺在工作臺下的、被小山東叔叔擦拭得锃亮的工具箱，是父親伏在案頭被燈光勾勒出的、疲憊卻堅韌的側(cè)影，是那一夜響徹云霄的“東方巨響”帶來的、讓靈魂都為之顫栗的民族自豪感，是長江邊父親那沉甸甸的、關(guān)于“源頭”與“奔流”的囑托……

這些畫面和情感，遠比招生簡章上輝煌的校門更加清晰、更加深刻地烙印在他的靈魂里。它們共同匯聚成一種聲音，一種超越個人前程計算的、更為宏大和深沉的呼喚。

他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了一個真正的人生十字路口。秦老師指出的道路清晰而誘人，但他內(nèi)心的羅盤，卻似乎指向了另一個方向。那個方向，與他父輩的奮斗足跡，與石爺爺那代人的犧牲奉獻，與那聲震撼世界的“東方巨響”，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可是，那條路具體通往哪里？他又該如何選擇？如果真的放棄了常人眼中最好的機會，父母會怎么想？尤其是母親……他想起母親平日里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想起她可能有的不舍和擔(dān)憂。

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感攫住了他。填報志愿的表格仿佛變得有千斤重，那一個個等待填寫的院校和專業(yè)名稱，像是一個個未知的岔路口，選擇任何一個，都意味著告別其他的可能性。

接下來的幾天，林衛(wèi)東陷入了一種沉默的掙扎。他常常一個人坐在書桌前，對著空白的志愿表發(fā)呆，一坐就是很久。窗外是夏夜燥熱的空氣和稀疏的星光，窗內(nèi)是他獨自面對的巨大抉擇。

他翻來覆去地看著那些招生簡章，目光在清華、哈工大那些令人心動的專業(yè)介紹上停留，也會不由自主地翻到后面，看向那些校名聽起來更加樸實、甚至帶著一絲神秘色彩的院校——那些與國防、軍工、艱苦行業(yè)相關(guān)的院校。它們的介紹往往更加簡略，甚至有些語焉不詳，卻散發(fā)出一種獨特的、冷峻而崇高的氣質(zhì)。

這種沉默和心不在焉，沒有逃過周文瑾的眼睛。知子莫若母，她能感受到兒子平靜外表下的波濤洶涌。她給兒子端去切好的西瓜，輕聲問：“衛(wèi)東，是不是志愿不好填？有什么想法，可以和爸爸媽媽說說?！?/p>

林衛(wèi)東抬起頭，看著母親關(guān)切的眼神，張了張嘴，那些關(guān)于國防、關(guān)于艱苦、關(guān)于可能遠離家鄉(xiāng)的想法在喉嚨里滾了滾，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他不忍心在一切未定之時就讓母親過早地?fù)?dān)憂。他只是笑了笑，有些勉強地說：“媽，我沒事，就是選擇太多，有點看花眼了。我再想想?！?/p>

周文瑾沒有再追問，只是溫柔地拍了拍他的背：“嗯，不急，想清楚就好。無論你怎么選，爸媽都支持你?！钡D(zhuǎn)身離開時，眼底深處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卻并未散去。她了解自己的兒子，他的猶豫，往往意味著他正在考慮的，可能是一條并非坦途的道路。

林瀚章也察覺到了兒子的異常。晚飯后，他罕見地沒有立刻鉆進書房去看資料，而是遞給林衛(wèi)東一支鋼筆——不是新的，而是他那支用了很多年、筆身甚至有些掉漆的老式鋼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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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表填寫的初稿快交了吧？”林瀚章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談?wù)撘患こ５墓ぷ鳎斑@支筆我用了很多年，寫起來還算順手。填報志愿是大事，下筆之前要考慮周全，但一旦考慮清楚了，就要寫得清晰、堅定?！?/p>

他沒有問兒子想報哪里，也沒有給出任何具體的建議，只是說了這么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然后便起身離開了。父親的話語和那支沉甸甸的舊鋼筆，仿佛又給林衛(wèi)東肩頭加了一份重量，那是一種信任的重量，也是一種期待的重量。

夜深人靜，林衛(wèi)東再次鋪開志愿表。桌角，放著父親給的那支鋼筆。窗外，廠區(qū)的燈火依然星星點點，機器的轟鳴聲規(guī)律地傳來，如同這座城市永不疲倦的心跳。

他的目光在“第一志愿”那欄上空徘徊。清華、哈工大的名字具有魔力般的吸引力。但當(dāng)他閉上眼，石爺爺那雙布滿老繭、曾創(chuàng)造出無數(shù)奇跡的手，和那聲響徹寰宇的核爆轟鳴，又一次無比清晰地浮現(xiàn)、回響。

他感到一種幾乎令人窒息的矛盾。個人的前途與時代的召喚，家庭的期望與內(nèi)心的向往，現(xiàn)實的輝煌與未知的挑戰(zhàn)……所有這些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他緊緊包裹。

他究竟該何去何從？那條內(nèi)心感召的道路，如果真的存在，它的入口又究竟在哪里？

就在這種持續(xù)的、幾乎要將他撕裂的思考和掙扎中，時間一天天過去，填報志愿的截止日期日益臨近。林衛(wèi)東依舊沒有做出最終的決定，初稿表格上，那最重要的幾個空格，依舊是一片刺眼的空白。

他仿佛被困在了這個高考后的十字路口，四面八方似乎都是路，卻又看不清任何一條路的盡頭風(fēng)景。而一種莫名的預(yù)感又告訴他，或許，有什么事情即將發(fā)生，會幫助他撥開眼前的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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