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87章 暴風雪夜（第2頁）

寒冷是無孔不入的惡魔。即使穿著厚厚的棉衣，冰冷的寒氣也迅速穿透衣物，帶走身體的熱量。手指腳趾很快失去知覺，臉頰麻木，睫毛和圍巾邊緣瞬間就結(jié)上了厚厚的冰霜。

“馬——！回來——！”“大榔頭”班長和其他老職工們扯著嗓子呼喊，聲音剛出口就被狂風撕得粉碎。

趙慶蘭和孫衛(wèi)紅也跟著聲嘶力竭地喊，冰冷的空氣灌入喉嚨，引起一陣陣劇烈的咳嗽。她們緊緊跟在老職工身后，努力辨認著腳下，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跋涉。李曉芳沒有跟來，她病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的嚴寒。

風雪越來越大，天色徹底黑透。手電的光越來越微弱（電池在低溫下效能大減），絕望的情緒開始蔓延。這樣找下去，無異于大海撈針，而且極度危險。

“分開找！范圍大點！但不能散太開！互相盯著點燈！”“老炮手”連長做出了艱難的決定。

隊伍分成了幾個小組，彼此保持著若隱若現(xiàn)的燈光聯(lián)系，在風雪中艱難地擴大搜索范圍。

趙慶蘭、孫衛(wèi)紅和“大榔頭”班長以及另一個老職工分在一組。他們朝著一個背風的山坳方向摸索前進。每一步都像是在與無形的巨人搏斗。趙慶蘭感覺自己快要凍僵了，體力也消耗到了極限，但她咬緊牙關(guān)，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它，一定要找到它！

突然，“大榔頭”班長猛地停下腳步，蹲下身，用手扒開地上的積雪。

“有蹄?。⌒迈r的！”他低吼一聲，聲音里帶著一絲興奮。

希望之光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意志！他們順著那幾乎被風雪立刻掩埋的微弱痕跡，艱難地向山坳深處追去。

終于，在手電筒光芒即將徹底熄滅的前一刻，他們在一個深陷的雪窩里，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幾乎被雪覆蓋的影子！

是那匹母馬！它側(cè)臥在雪地里，渾身覆蓋著厚厚的冰雪，只有鼻孔處還有一絲微弱的白氣冒出，表明它還活著。它看上去虛弱不堪，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絕望。在它身邊，一只濕漉漉的小馬駒剛剛誕生不久，在冰冷的雪地上瑟瑟發(fā)抖，發(fā)出微弱的哀鳴，眼看就要凍僵！

“快！”“大榔頭”班長立刻脫下自己的羊皮坎肩，小心翼翼地蓋在小馬駒身上。

趙慶蘭沒有任何猶豫，也立刻解開了自己的棉襖扣子，將外面那件厚厚的棉衣脫了下來，緊緊裹住了小馬駒冰冷的身軀。刺骨的寒風瞬間穿透她單薄的毛衣，讓她猛地打了個劇烈的寒顫，嘴唇立刻變得青紫。

“你……”“大榔頭”班長看了她一眼，眼神復雜。

“快救它們！”趙慶蘭牙齒打著顫，聲音卻異常堅定。

孫衛(wèi)紅和其他人也紛紛脫下外衣，裹住母馬的關(guān)鍵部位。大家齊心協(xié)力，用盡最后力氣，將虛弱的母馬從雪窩里拖拽出來，攙扶著它站穩(wěn)。小馬駒則由趙慶蘭和另一個知青小心翼翼地輪流抱在懷里，用體溫為它取暖。

返回的路更加艱難。頂著風，拖著疲憊不堪、幾乎凍僵的身體，還要照顧一大一小兩匹馬。隊伍移動得極其緩慢。好幾次，有人差點滑倒或被風吹倒，都被身邊的人死死拉住。

沒有人說話，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對抗風雪和前行。但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密相連的情誼，在這生死與共的跋涉中悄然滋生。老職工們看向知青們的眼神，徹底變了。那不再是看“嬌小姐”的輕蔑，而是共歷生死后的認同和尊重。

當連隊那微弱溫暖的燈光終于再次出現(xiàn)在風雪中時，所有人都幾乎虛脫。

母馬和小馬駒被迅速抬進溫暖的馬廄進行搶救。趙慶蘭她們幾乎是被人攙扶著回到宿舍的。她凍得幾乎失去了知覺，頭發(fā)、眉毛全都結(jié)了冰，嘴唇烏紫，不停地發(fā)抖。

連長嫂子流著淚，用雪用力搓著她們凍僵的手腳，嘴里不停地念叨：“傻丫頭……不要命了……”

第二天，暴風雪停了。陽光照在潔白的雪原上，刺得人睜不開眼。

母馬和小馬駒都活了下來。

“老炮手”連長看著那些疲憊不堪卻眼神發(fā)亮的知青，第一次沒有吼叫，只是用力拍了拍“大榔頭”班長的肩膀，又看了看趙慶蘭和孫衛(wèi)紅，重重地點了點頭。

“大榔頭”班長遞給趙慶蘭一碗滾燙的姜湯，悶聲說：“喝了吧。昨晚……好樣的。”

沒有過多的贊揚，但這簡單的行動和話語，卻比任何獎勵都珍貴。趙慶蘭知道，她們終于用自己的行動，真正贏得了這片黑土地和這些硬漢們的初步認可。

經(jīng)歷了一夜的生死考驗，身體依舊疲憊酸痛，但她的內(nèi)心卻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平靜與力量。她忽然無比想念林衛(wèi)東，想把這驚心動魄的一夜，把她內(nèi)心的成長和感悟，都寫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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