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的雨絲裹著青草香鉆進(jìn)窗縫時,葉知秋正蹲在陽臺的花架前。去年陸野親手種下的薄荷發(fā)了新芽,葉片上還沾著晨露,像撒了把碎翡翠。她伸手碰了碰那抹嫩綠,突然想起陸野說過的話:“秋姐,薄荷最懂春天,你聞聞看——是風(fēng)里裹著甜的?!?/p>
“媽媽!”暖寶舉著把小鐵鏟從客廳跑過來,鼻尖沾著彩泥,“爺爺說要去后山種向日葵!”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花盆,盆底歪歪扭扭畫著朵向日葵,“這是爸爸去年教我畫的,他說等花開了,要把種子寄給幼兒園的小朋友?!?/p>
葉知秋接過花盆?;ㄅ柽吘売袎K淺褐色的痕跡,是陸野去年春天用咖啡漬畫的——當(dāng)時他蹲在陽臺,邊畫邊說:“秋姐,等向日葵開了,咱們把種子裝在小鐵盒里,埋在你生日蛋糕底下。等明年這時候,挖出來種,肯定能長出最大的花盤?!?/p>
“阿野,”她輕聲喚。
玄關(guān)傳來腳步聲。陸沉舟拎著袋腐殖土走進(jìn)來,肩頭落著雨絲,手里還攥著把小鐵鍬——是陸野去年秋天硬塞給他的,說“爺爺種花總用舊鏟子,得換個輕便的”。
“出發(fā)吧。”陸沉舟把腐殖土倒進(jìn)花盆,用鐵鍬翻了翻,“你爸選的向日葵種子,在我書房抽屜里,說是‘特級品種,能開到碗口大’。”
暖寶立刻撲過去翻抽屜。抽屜最底層躺著個牛皮紙包,封皮上寫著“給小寶的春天”,是陸野的字跡,筆畫里還帶著點急切,像怕趕不上什么似的。
“媽媽你看!”暖寶舉著紙包,“爸爸說這是‘魔法種子’,埋進(jìn)土里會發(fā)芽!”
葉知秋摸了摸紙包的邊緣——有塊淺淡的油漬,是陸野去年在廚房揉面時蹭上的。她記得那天,他邊揉面邊說:“秋姐,等向日葵開了,咱們用花盤裝你做的桂花糕,肯定比去年甜?!?/p>
后山的路被雨水泡得軟乎乎的。暖寶穿著小雨靴,踩得泥點子飛濺,狼崽跟在他腳邊,時不時用鼻子拱開擋路的野豌豆藤。陸沉舟走在最后,伸手替葉知秋扶住被風(fēng)刮歪的傘:“慢點兒,別摔著。”
“爸,”暖寶突然拽他的衣角,“那邊的花田!”
山坳里,大片金黃的油菜花正開得熱鬧。暖寶掙脫葉知秋的手,跑過去扒著田?。骸皨寢?,這里有蜜蜂!”他指著花蕊里的小黑點,“爸爸說蜜蜂是春天的信使,它們飛到哪兒,哪兒就有花開。”
葉知秋望著那片花海,突然想起陸野說過的話:“秋姐,我第一次見你,就是在油菜花田。你蹲在田埂上摘野花,發(fā)梢沾著花粉,像朵會走路的向日葵。”
“阿野,”她輕聲說,“你看,今年的油菜花比去年還旺?!?/p>
陸沉舟彎腰撿了塊扁平的石頭,在田埂上畫了朵向日葵:“你爸說,等小寶種的向日葵開了,要把石頭埋在花盆底下,說‘石頭是大地的印章,能給花攢力氣’?!?/p>
暖寶立刻蹲下來,用小鏟子挖了個小坑,把石頭放進(jìn)去,再小心地蓋上土:“爸爸說,這樣花就會知道,我們在等它長大!”
花盆被安置在陽臺最顯眼的位置。暖寶每天早晨都要踮腳看一眼,用小噴壺給薄荷和向日葵澆水。葉知秋注意到,他的噴壺是陸野去年買的——藍(lán)色塑料壺,壺嘴歪了點,是他蹲在五金店門口,非說要“挑個最像火箭的”。
“媽媽,”第四天清晨,暖寶舉著噴壺喊,“向日葵發(fā)芽了!”
葉知秋湊過去?;ㄅ枥锩俺鰞砂昴劬G的芽,芽尖上還沾著腐殖土,像兩顆剛睡醒的小腦袋。暖寶用手指輕輕碰了碰芽尖:“它是不是在說‘早上好’?”
“是呀。”葉知秋笑著摸他的頭,“它在和暖寶打招呼呢。”
陸沉舟端著早餐過來時,正看見暖寶趴在花盆邊,對著芽尖小聲說話:“向日葵寶寶,你要快點長大,等開了花,我要把最甜的桂花糕放在你盤子里……”
“阿野,”陸沉舟輕聲喚,“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