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寒風(fēng)吹得靈隱寺的經(jīng)幡獵獵作響,大雄寶殿的銅鐘剛敲過午時,就見一個穿孝服的少年跌跌撞撞地沖進山門,跪在銀杏樹下,對著禪房方向連連磕頭,哭聲嘶?。骸皾珟煾?!求您救救我家老爺!他快不行了!”
濟公正坐在蒲團上翻著醫(yī)書,手里還捏著塊曬干的甘草,聞言抬頭看向窗外,見少年額頭磕得紅腫,孝服上沾著塵土,眉頭微微一皺:“起來說話。你家老爺是誰?怎么個不行法?”他把甘草塞進嘴里,慢悠悠起身,抄起破蒲扇。
少年叫阿福,是城東張府的小廝。他抹著眼淚,哽咽道:“我家老爺是張懷安,三天前突然臥床不起,不吃不喝,嘴里總念叨‘對不起翠兒’,郎中來看了,說老爺是心病難醫(yī),怕是熬不過今晚了!”
“翠兒?”濟公挑了挑眉,蒲扇在掌心敲了敲,“這里面有故事。走,去瞧瞧!”他率先往外走,廣亮連忙提著藥箱跟上,必清則扶著阿福,四人匆匆往張府趕去。
張府雖不及高官豪宅氣派,卻也庭院整潔,只是此刻處處掛著白綢,透著肅穆與慌張。進了內(nèi)堂,就聞見一股濃重的藥味,張懷安躺在雕花大床上,面色蠟黃,氣若游絲,床邊圍著個穿素衣的婦人,是張懷安的妻子柳氏,正低聲垂淚。
“濟公師父,您可來了!”柳氏見濟公進門,連忙起身行禮,眼淚止不住地流,“老爺這三天水米未進,就抱著個木盒不放,嘴里總喊‘翠兒’,我們問了半天,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p>
濟公走到床前,見張懷安懷里緊緊抱著個梨花木盒,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嘴唇翕動著,反復(fù)念叨“翠兒”“對不起”。他伸手搭在張懷安的脈搏上,脈象微弱卻未斷絕,眉頭舒展幾分:“不是絕癥,是心結(jié)堵了氣機。把他懷里的木盒拿來我看看?!?/p>
柳氏猶豫片刻,還是小心翼翼地掰開張懷安的手,取出木盒。盒子沒有鎖,輕輕一掀就開了——里面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縷干枯的青絲,用紅繩系著,旁邊放著塊碎裂的玉佩,還有半張泛黃的信紙,上面只寫著“翠兒親啟,待我功成名就”,落款處的字跡被淚水暈開,看不清名字。
“這翠兒是誰?”濟公問道。柳氏搖頭:“我嫁進張家二十年,從沒聽過這個名字,老爺也從沒提過?!?/p>
張懷安似乎聽見了談話,突然睜開眼,渾濁的眼睛盯著木盒,掙扎著要去夠:“我的翠兒……我的玉佩……”濟公連忙把木盒遞到他面前,他顫抖著撫摸著青絲,眼淚從眼角滾落:“那年杏花雨……我不該走的……”
“老爺,您說清楚,翠兒是誰?”濟公輕聲追問。張懷安喘了口氣,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起往事——二十五年前,他還是個窮書生,在江南小鎮(zhèn)教書,與鎮(zhèn)上的繡娘翠兒相愛,兩人約定等他考取功名就回來娶她,臨走前翠兒送他這塊玉佩,他則剪下翠兒一縷青絲,說要“隨身帶著,如見伊人”。
“后來我中了舉,被派去外地做官,路上遇了劫匪,玉佩摔碎了,書信也丟了……”張懷安的聲音越來越低,“等我派人回去找翠兒,卻說她已經(jīng)嫁給別人,搬去了別處……我以為她負了我,就斷了念想,娶了柳氏……可我總覺得不對勁,這心結(jié)堵了我一輩子,如今要走了,才知道最對不起的就是她……”
話音剛落,張懷安猛地咳嗽起來,一口血吐在錦被上,氣息更弱了?!皫煾?,這可怎么辦???”柳氏急得直哭。
濟公摸了摸下巴,心里有了數(shù):“要救他,就得找到翠兒,解了這心結(jié)。阿福,你家老爺當年在江南哪個小鎮(zhèn)教書?”阿福想了想:“老爺說過,是蘇州的杏花鎮(zhèn)?!?/p>
“廣亮,你留下照看張老爺,用參湯吊著他的氣;必清,跟我去蘇州!”濟公說罷,拉起必清就往外走,柳氏連忙塞給他們一包銀子,叮囑道:“師父,拜托您一定要找到翠兒!”
兩人日夜兼程,終于趕到杏花鎮(zhèn)。鎮(zhèn)子依河而建,兩岸種滿了杏樹,雖不是花季,卻依舊能想見春日爛漫的模樣。他們找到當年的老鎮(zhèn)長,提起二十五年前的繡娘翠兒,老鎮(zhèn)長嘆了口氣:“你們說的是林翠兒吧?她命苦啊,當年等張書生回來,等了三年,后來得了肺癆,沒等到人就走了,就埋在鎮(zhèn)東的亂葬崗?!?/p>
“走了?”必清愣住了,“那怎么跟張老爺說???他要是知道翠兒死了,怕是更撐不住了!”
濟公卻搖了搖頭:“不對,老鎮(zhèn)長,翠兒當年真的嫁給別人了?”老鎮(zhèn)長擺手:“哪有的事!她一直等著張書生,后來病重,是鄰居們湊錢葬了她。對了,她臨死前還托我給張書生帶句話,說‘玉佩碎了情不碎,等不到你我不怨’?!?/p>
濟公眼睛一亮:“那翠兒有沒有留下什么東西?”老鎮(zhèn)長想了想:“她住的破屋還在,里面的東西沒人動過,你們可以去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