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隱寺的晨鐘剛撞過五響,濟公正蜷在山門前的老藤椅上,抱著個油紙包睡得正香,里面是昨晚偷偷藏的醬肘子,油香順著紙縫往外滲。忽然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他迷迷糊糊掀開油紙包,就見個穿藍(lán)布儒衫的書生跌跌撞撞跑來,“撲通”一聲跪在藤椅前,驚得他手里的肘子差點掉在地上。
“濟公大師!救命啊!”書生哭得涕淚橫流,頭頂?shù)姆浇矶纪崃?,“城東的白鹿書院鬧鬼了!夜里總聽見有人讀書,可書院早就空了,昨天我去收拾書箱,還看見窗紙上有黑影晃悠,嚇得我連筆墨都丟了!”
濟公啃了口肘子,油汁順著嘴角往下淌,含糊問道:“白鹿書院?那不是前陣子暴雨沖壞了山墻,學(xué)子們都遷走了嗎?怎么還鬧鬼?”他摸了摸油膩的光頭,眼珠一轉(zhuǎn),“走,本僧去瞧瞧,是哪個酸秀才的鬼魂還念著八股文?!?/p>
剛要起身,廣亮拎著個沉甸甸的錢袋從寺里出來,臉拉得老長:“濟顛!方丈讓你去給后山的菜地澆水,你倒好,躲在這偷吃肉!今天不澆完三畝地,別想吃飯!”
必清捧著賬本跟在后面,小眼睛盯著濟公手里的肘子直放光:“就是啊師叔祖,書院鬧鬼說不定是風(fēng)聲鶴唳,咱們犯不著跑一趟。再說菜地要是旱死了,年底的菜錢可就沒了。”
濟公照著兩人后腦勺各拍了一下,把剩下的肘子塞進(jìn)懷里:“兩個沒見識的!書院是讀書的地方,真要是鬧鬼,驚擾了文脈,可不是小事!再說,等本僧查清真相,書院山長定能給靈隱寺捐些筆墨紙硯,比菜錢值錢多了!”說罷,不等兩人反駁,就跟著書生往白鹿書院去了。
白鹿書院坐落在城東的山坡上,青瓦白墻,院門前的石獅子被雨水沖得發(fā)白,山墻塌了大半,荒草從裂縫里鉆出來,看著格外蕭索。剛進(jìn)院門,就聽見“咿咿呀呀”的讀書聲,斷斷續(xù)續(xù)從正堂傳來,夾雜著風(fēng)吹窗戶的“哐當(dāng)”聲,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大師您聽!就是這聲音!”書生躲在濟公身后,聲音發(fā)顫,“昨天夜里更清楚,像是在念《論語》呢!”
濟公走到正堂門口,推開門——里面的桌椅東倒西歪,地上積滿灰塵,只有中央的書案擦得干干凈凈,上面擺著一本翻開的《論語》,墨跡還帶著淡淡的濕氣。他拿起書冊,指尖剛觸到紙頁,就覺一股微弱的陽氣,不像是鬼魂的陰氣。
“奇怪,這不是鬼魂作祟。”濟公摸了摸下巴,目光掃過墻角的暗門,門縫里透出點微光,“里面有人?”
他一腳踹開暗門,里面豁然開朗——竟是個收拾整潔的小房間,書架上擺滿了經(jīng)書,桌上燃著一支蠟燭,一個穿粗布衫的少年正趴在桌上抄書,聽到動靜嚇得抬起頭,手里的毛筆都掉在了地上。
“你是誰?為什么躲在這里?”廣亮厲聲喝問,伸手就要抓少年。
少年縮了縮脖子,眼圈泛紅:“我叫阿生,是前陣子從鄉(xiāng)下趕來求學(xué)的,可書院塌了,山長不讓我住,我沒地方去,就躲在這里了。夜里讀書怕被人發(fā)現(xiàn),就小聲念,沒想到嚇到了人……”
書生愣了一下,隨即怒道:“你這孩子,嚇?biāo)牢伊?!為什么不跟山長說清楚?”
“我說了,可山長說我家窮,交不起學(xué)費,不讓我住?!卑⑸拖骂^,眼淚掉在抄好的書頁上,“我娘臨死前讓我好好讀書,考個功名,我不能放棄……”
濟公看著桌上密密麻麻的抄書,字跡工整清秀,心里頓時有了數(shù)。他拍了拍阿生的肩膀:“孩子,別哭。走,咱們找山長說說去,本僧就不信,還有不讓好學(xué)的孩子讀書的道理!”
一行人找到山長周先生的住處時,周先生正在院子里澆花,見了濟公連忙作揖:“濟公大師,您怎么來了?”
“周先生,我來問你,為什么不讓阿生在書院讀書?”濟公指著身后的阿生,“這孩子好學(xué),字跡工整,是塊讀書的料,你怎么能因為他窮就趕他走?”
周先生嘆了口氣,面露難色:“大師有所不知,書院山墻塌了,修繕需要銀子,我也是力不從心啊!阿生交不起學(xué)費,我實在沒法收留他,總不能讓其他學(xué)子跟著受委屈吧?”
“修繕銀子的事,包在本僧身上!”濟公拍著胸脯,從懷里摸出個錢袋——這是前幾日府尹大人給的賞錢,“這里有五十兩,先拿去修山墻。剩下的,本僧再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