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qū)司令部。
暮色沉沉,軍車碾過積雪駛?cè)胨玖畈看笤?,輪胎在凍土上軋出兩道深痕。哨兵持槍行禮,刺刀在探照燈下泛著冷光。
陸璟堯大步流星穿過長廊,軍靴踏在大理石地面發(fā)出沉悶回響。陶希緊隨其后,公文包壓著軍綠呢子大衣下擺。
走廊盡頭是司令辦公室,舟亭推開門,屋內(nèi)暖氣混著煙草味撲面而來。陸璟堯解開風(fēng)紀(jì)扣,將佩槍重重?cái)R在辦公桌上,并自顧坐在辦公桌后的漆皮大椅上。
陶希第一次進(jìn)他辦公室,站在屋子中央,舉目四處打量了一圈。辦公室比陶希想象中更為簡肅。北墻整面懸掛著東北防區(qū)作戰(zhàn)地圖,密密麻麻的紅藍(lán)旗標(biāo)復(fù)雜繁復(fù);東側(cè)橡木書柜里整齊碼放著《陸軍操典》與密碼本,書脊泛著冷光。唯一透著人氣的,是辦公桌角那盞黃銅臺燈——燈罩邊緣還留著彈孔修補(bǔ)的痕跡。
陶希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左手手腕的傷疤,那是上次大火燒傷的,長不好了。
時隔半年再見眼前這個男人,他依舊桀驁冷俊,氣勢凌厲,可她卻再不是從前那個陶希了——那場分離決別,撕碎了她多年的矜持與體面,那場大火,毀掉了她最引以為傲的嬌好容貌。從骨骼到皮囊,她被摧毀的四分五裂,滿目瘡痍。
如今的她,是破碎后又被自己強(qiáng)行拼湊的瓷。每一道裂痕里都滲著血,卻也因此淬煉出畸形的堅(jiān)韌。
"陶主任,請坐。"舟亭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shí)。他指了指對面的客椅,順手放置一杯熱茶。
"謝謝。"她微微頷首,唇角勾起一抹得體的弧度。這個新身份——中央?yún)⒅\室主任——此刻正沉甸甸地壓在她肩上。茶氣氤氳間,她看見陸璟堯的視線掠過她臉側(cè)猙獰的疤痕,又迅速移開。
門軸轉(zhuǎn)動的輕響過后,室內(nèi)陷入凝滯的寂靜。兩人隔著一張黃花梨辦公桌對坐,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陸璟堯的軍裝領(lǐng)口在臺燈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而陶希的指節(jié)早已在袖中掐得發(fā)白。
終究是她先敗下陣來。
幾分鐘后,陶希開口,聲音清冽,“你這副作派,是想與我共談?”
“你我之間,除了公事,沒有其他要談?!标懎Z堯面無表情,眸光深沉。
陶希心下凄然,垂目掩下一絲苦笑,好似最后一次掙扎,“那你昨晚為什么親自去接我?”
“你如今是墨白未婚妻,他親自托付,我遵囑辦事?!标懎Z堯答得干脆,手指在杯沿來回摩挲。
“只是因?yàn)樗??”陶希追問,心緒難平,甚至未等他回答,又繼續(xù)問道,“那你可知我為何——?”
陸璟堯沉默,犀利森然的眼神讓她不得不閉嘴。
屋內(nèi)只亮一盞頂燈,昏黃的光灑在邊邊角角氤氳著模糊,讓人看不清情緒。兩人四目相對,在昏暗中鎖定,仿佛黯然地對峙,又好似無聲地拉扯。
暖氣太熱,又喝了熱茶,陸璟堯身上莫名一陣焦燥,他拿起桌上的煙,叼出一根咬在齒間,打火機(jī)滑輪滾動,星火燃起。他深吸一口,將打火機(jī)啪地一聲丟在桌上,煙霧里不耐煩地吐出一句,“說正事?!?/p>
陶希所有未盡的言語都哽在喉頭。她看著煙灰簌簌落在軍令部公文上,燙出一個個焦黑的洞。
"南京方面——"
"少來這套。"陸璟堯突然冷笑,煙頭按滅在地圖上的宣市位置,“"要撤職查辦?還是要軍法處置?都盡管放馬過來?!?/p>
林書良一趟收效甚微,南京方面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只是不知道再派來的人會是陶希。
但此時此刻,不管是誰都不可能改變他的決定。
更何況如今東北局勢復(fù)雜,日軍侵?jǐn)_不斷,本地匪患未除還有虎視眈眈的地xia黨盯著,他wu
要換帥,也得有人敢來!
“陸司令倒是坦誠?!痹捯魟偮?,陶希突然推過一封火漆密函。猩紅的印鑒像凝固的血,赫然烙著"絕密"二字。"不妨看完再放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