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的一個(gè)下午,清桅因?yàn)橐馔馐芰它c(diǎn)傷,許宴讓她提前下班了。慕青玄不知道,也沒人去接她,她便自己一個(gè)人從醫(yī)院走回了永安三巷。
午后日光正烈,蟬鳴聒噪地撕扯著暑氣。清桅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熱浪裹著院中梔子花的濃香撲面而來。她抹了把額角的汗,抬眼時(shí)卻猛地怔在原地。
——院中蔥綠梨樹的濃蔭下,兩個(gè)身影并肩而立。
左側(cè)那人穿著雪白襯衫,肩背寬闊挺拔,袖口隨意卷至肘間,露出一截勁瘦的小臂。是不知何時(shí)從上?;貋淼年懎Z堯,此刻正微微傾身聽著身旁人說話,唇角噙著慣有的懶散笑意。
而右側(cè)的青年穿著熨帖的淺灰西裝,身形清瘦挺拔,指尖夾著半支煙,側(cè)臉被樹影割出利落的輪廓。他背對著門,午后熾光將他發(fā)梢染成淺金色。似是聽到推門聲,他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竟是兩年多未見的七哥沈世誠!
他目光落在清桅汗?jié)竦募t頰上,眼底倏地漾開笑意,聲音卻依舊從容:“小九,好久不見?!?/p>
陸璟堯也挑眉望來,語氣熟稔輕巧:“清桅,回來了?!?/p>
清桅耳根一熱,慌忙拿下頭頂?shù)恼陉柮薄溆霸诙思珙^搖曳,蟬聲忽地拔高,穿破凝滯的暑氣。她攥著汗?jié)竦囊陆?,怔怔望著不該同時(shí)出現(xiàn)的兩人,心頭突突直跳。
好一會(huì)兒,院中只聽到窸窣的蟬鳴,還是鈴蘭莽莽撞撞地跑了出來,看到突然出現(xiàn)的清桅,連忙喚她,“小姐,怎么這么早回來了?”
清桅眨了眨眼,好似回過神來,眼神從那兩個(gè)人身上移開,垂目將帽子還有手袋都給了鈴蘭。
“提前下班了?!鼻逦p聲答,抬手摟了摟臉側(cè)汗?jié)竦乃榘l(fā),不知為何她覺得有些尷尬。
只是這一抬手,手肘上的傷露了出來,陸璟堯急切地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受傷了?”
“沒事。醫(yī)院有人鬧事,不小心摔的?!鼻逦Φ暯忉?,不動(dòng)聲色地將手抽了回來,“我,我去換件衣裳?!?/p>
院中空氣黏膩得如同融化的飴糖。清桅垂著眼睫快步走向廊下,青磚地面被日光烤出灼人的熱氣。
“這就走了?”沈世誠帶笑的聲音從身后追來,“兩年不見,我們小九連正眼都不肯給七哥了?”
清桅腳步頓了頓,卻不回頭,只盯著自己鞋尖上一點(diǎn)灰痕。
沈世誠踱步到她面前,灰色西裝下擺掃過門檻。他微微俯身想瞧她表情,卻被清桅偏頭躲開。
“還生七哥的氣?”他嘆了口氣,指尖輕輕勾住她袖口的抽絲,“并非不來找你,只是這兩年家里發(fā)生了很多事。。。。。?!?/p>
“我沒事?!鼻逦ν蝗淮驍?,聲音像浸了井水的青梅子,“橫豎大家都不容易。”
她又要走,沈世誠卻橫臂攔在門框上。袖口蹭過她肘間的紗布,他聲音忽然軟下來:“讓七哥看看傷得重不重?”
清桅咬唇不語,眼眶卻悄悄紅了。
沈世誠伸手揉了揉她發(fā)頂,還像在北平沈宅那樣把聲音放得又輕又緩:“小九乖,七哥給你帶了你最愛的松子糖,整整一鐵盒,五姐托我一路捧回來的。”
她忽然抬起頭,淚珠撲簌簌滾過曬紅的臉頰:“。。。。。。七哥?!?/p>
沈世誠立刻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中。西裝的硬朗肩線硌著她的下巴,清桅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所有委屈頃刻決堤,她攥緊他后背的衣料,哭得發(fā)不出聲音。